段嚣拾起窗台上的一块碎石子,两指之间指风挥动,石子砸在不远处那颗高大粗壮的槐树上。槐树颤动,枯叶呼啦啦落了厚厚一圈,随之一起掉下来还有一张细密结实的巨网。

    被巨网套住,四脚朝天,摔了个七零八落的正是那名修士仰仗的金丹后期的“高手”。

    那些拙劣蹩脚的下等阴谋,段嚣一眼就撞破,收拾得干净利落。

    他瞥见那名修士急转直下的脸色,却懒得正眼看他,腾不出多余的眼神放他身上。

    一般少年心性,这会儿至少得有三分得意,或是畅快,怎么说也得神采奕奕地冲着那个修士讥讽上两三句:还在等他救你么?他已经自顾不暇了。

    可段嚣心里一片麻木,他根本感受不到普通人那种畅快感觉,甚至半边身子还陷在差点失去沈喑的惊恐状态中。

    一直冷情冷心,身前泥潭,背后深渊,寻常人等欢喜肆意,嬉笑怒骂,荡气回肠,他都没试过。

    他的畅快,扎根于仇恨。

    段嚣闭上眼睛的时候,黑茫茫一片,幻化出血淋淋的场面。他勾了勾手指,上一次手刃仇家的时候,利刃划破喉咙的阻顿感还残存在手,生命消逝,热血变冷,复仇,酣畅淋漓。

    后来有一天,万丈悬崖,沈喑拥着他一跃而下,疾风在耳畔呼啸而过,沈喑小心地把他护在怀里,他轻轻揽紧那单薄的后背,一个陌生又踏实的怀抱,是暖的。坠崖,也是畅快的。

    段嚣心里仅存的星点光亮,是沈喑。

    黑店的柴房当中,沈喑满脸疑惑,他也很早看出那名修士的古怪,但是他没办法把剧情穿起来,有点懵。

    段嚣绕过那个面如土色的修士,指了指树下被网住的那个高手,看向沈喑的眼神也带着温度:

    “出门的时候,发现他正做陷阱,等他做好后,我便送他进去试试。看来,这陷阱很牢固。”

    他的眼中似有篝火跃动,嗓音温柔,句子中的字也很多。

    沈喑震惊,段嚣是不是吃错药,他原先那个冰锥雕成的嗓音怎么可以变得这么温柔,好似三月暖阳洒在溪涧卵石的春雪之上,快要融化的感觉。

    沈喑一时间有点不适应,忘了接话。

    直到把注意力挪回这个黑店团伙上,沈喑又能正常思考了,很好,一网打尽。

    怎么处置他们才好呢?看段嚣的样子,很像是要一刀一个就地正法,段嚣这路数,对于长期受到社会主义法治教育熏陶的沈喑来说,实在太野了点,这样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