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水居。
清凉的晚风从水面掠来,微波荡漾,倒映着漫天星斗,水气混着姜花冷冽的香味逡巡游荡,极远处丝竹和女伶高亢的嗓音传来,有一搭没一搭的。
夜色中能遥遥瞧见花萼相辉楼模糊不清的轮廓,亮着几点灯火。
李玙在水榭站了一会儿,收回遥望兴庆宫的目光,转身看向倒座里的杜若。
杜若今夜玩吹染玩的迟,快子时还不肯就寝,夜深人静没点大灯,只在近前摆两盏琉璃宫灯,就着丁点明亮于方寸间细细耕耘,瘾头大的不得了。
可是他已经觉出疲乏了。
方才陪她坐在窗前,一抬头瞧见挂在西面天幕的明亮月牙,忽然从骨头缝子里泛出倦意,只想沾着枕头昏睡过去。
——难道是年纪渐长的缘故?
想到这里,李玙小心翼翼地吐了口气,生怕被杜若将好看见。
自幼习武的儿郎,尤其如他这般警醒自律,无一日懈怠的,这年纪正该龙马精神,体力与精力都处于全盛,倘若保养的好,甚至能把上升势头维持二十年。
但李玙很清楚,他从根基里就有所亏欠,加之十数年耗费太多心力与圣人缠斗,虽然表面上看不出来,内里……
就只怕连累了杜若,他总得替她铺好后路。
李玙随手拂过她平日里最爱坐的位置,流连片刻,转身想往回走,突然脚步顿住了。
“殿下三四个月前生过重病,把杜娘子吓得花容失色,进退失据,胡乱编些骗不过人的傻话来遮掩。不过既然知道怕,日常就该劝殿下早睡早起,养生为要。”
花丛中缓缓走出一个玄色纱罗青色裙子的倩影,清亮的嗓音明显不满。
“怎能只顾着自己玩耍,让殿下瞪着眼睛熬忍呢?”
李玙望着月下走出来的张秋微,心头泛起一层微妙的同情。
身为男子,二十八九岁尚在壮年,而女子已可称中年。养生两个字,秋微坦荡荡说出来,并不避讳,难怪身上连玄色纱罗都用上了。
“殿下不问妾为何漏夜到访,搅扰您的春宵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