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叶然伸了个懒腰,从蒲团上站起来,走出竹屋,便瞧见唐眺又坐在廊下折纸鹤。
云韶山以险峻著称,竹屋悬挂在峭壁之上,门廊不过两掌之宽。唐眺坐在那薄薄的竹板上,脚下便是云山幻海、万丈深渊。他倒是一点也不恐高,照旧怡然自得,一条腿还在空中晃悠。
“参悟得如何?”见邵叶然来了,唐眺便随手将折好的纸鹤扔向空中。那纸鹤飞入云海,很快踪迹难寻。
邵叶然摇了摇头,在唐眺身边坐下,也拿起一张白纸折了起来,“还是老样子。只要一入定,我眼前就是一个烟熏火燎的大土坑,跟个无底洞似的,无论填进去多少灵气,一点儿动静也没有。”
唐眺向来不善言辞,看了邵叶然半晌,只说了一句“明天再试试”,便埋下头又折起纸鹤来。
“明日复明日,什么时候是个头啊!”邵叶然叹了口气,叠了个歪歪扭扭的纸鹤丢了出去,“我看我多半是没有修仙的命,也真难为你当年一步一步把我扛上无垢宗了。”
邵叶然的纸鹤不但其貌不扬,结构上也有不小的缺陷,飞了不过半尺,便直愣愣地坠进深渊去了。
唐眺蹙起眉,绞尽脑汁想挤出一句安慰的话,想了半天也没想出来,最后只能像往常一样,拍了拍邵叶然的肩膀,干巴巴地说:“邵叶然,你坚强些!”
这样的对话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每次都以两人闷头折纸宣告结束。邵叶然偶尔会想,如果有人到崖底的相应位置搜寻,恐怕能捡到一大箩筐的纸鹤。灵巧精美的出自唐眺,歪瓜裂枣、天生残疾的那些,则无疑是他邵叶然的手笔了。
纸鹤的精美程度,恰如两人的修炼水平。
来到无垢宗的第二周,唐眺便参悟了【幻形诀】。这速度简直前无古人。众人都说,若不是唐眺来得不巧,恰逢宗主闭关,他一定早已成为了宗主的亲传弟子。
而直到五年后的今天,邵叶然也什么都没能参悟。幸亏他心态良好,总觉得自己不过是个捎带的,悟了就是赚了不悟则拉倒——嗯,他原本没有修仙的打算,是来寻仙问道的唐眺发现他晕倒在路边,自作主张把他背上山来的。
醒来的邵叶然除了自己的名字,什么都想不起来,自然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哪里。而云韶山上的无垢宗虽然有魔宗之称,却出乎意料地管理宽松,只要是能够修行的体质就来者不拒。于是邵叶然就这么稀里糊涂,成了一名无垢宗外门弟子,在这绝崖上结庐而居,与唐眺结伴修行至今。
五年过去,唐眺的外貌毫无变化,仍旧是水灵稚嫩的小少年模样。邵叶然倒是长高了不少。看着唐眺那张过分完美的脸,邵叶然不无担忧地说:“说实话,这云韶山山清水秀的,住一辈子也没什么不好。只是再过个十年八年,我大概看起来就像是你的爹了……”
邵叶然话音未落,唐眺便微微侧过了脸。等他再将脸转过来的时候,看上去便已然是个与邵叶然年龄相当的、正当风华的美少年了。
他还是那样寡言少语,只用实际的行动表达了要陪邵叶然死磕到底的意图。
邵叶然顿时无话可说。
唐眺低下头,又折起他的纸鹤。
二人沉默的间隙,山崖上忽而跃下了一群十五六岁的少年男女。他们如同山雀一般,在悬崖上的栈道间奔驰跳跃,几步就来到了竹屋门前。其中一个白裙少女还没站稳,便急吼吼地问:“邵叶然今天参悟了吗?贺玄枝刚刚参悟了,邵叶然再不参悟我要输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