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丰本来一肚子话想说,可他直到出了门,依旧一个字都没能说出口,只见得外头人人满脸羡艳地看着自己,甚至有好几个眼睛里头几乎要红得滴出血来,个个脸上都仿佛写了对联,那左眼的联曰:你何德何能,怎能得监司如此器重;那右眼的联曰:我如此大才,为何就不得这般运道。
额头横批一条:你也配!
这一对联分别贴在他们左右两只眼睛上头一般,在地上拖得长长的,叫人想要忽略也难,仿佛恨不得把蒋丰这个德不配位的整个包起来缠死才好取而代之。
郭保吉的幕僚、谋士几乎都是上过阵的,讲究凡事都要搏命争取,遇得他们那如狼似虎的眼神,蒋丰被简直心惊胆战,哪里敢多留,匆忙走了。
他回来时就是不知如何做选,此时见了郭保吉,倒是清醒了些一般。
——监司实在好,礼贤下士,胸襟开阔,乃是难得的明主,可此处确实不太适合自己。
此时虽然拿得多,可拿在手上,并不觉得有什么欣喜之情,反倒有些心中发虚,半点不觉得名正言顺。
凭他这个温吞不会争抢的性子,还是快些老实躲回去修圩田罢!好歹凭是本事自己挣来的。
蒋丰站在外头发愣,一墙之隔,廖容娘却也坐着发愣。
她手中拿着郑氏着人送来的信,满脸都是不敢置信,还未来得及看完,就忍不住问来人道:“小耘怎么会忽然摔得下来??”
那人只是个送信的,如何晓得那样细致,只好把知道的说了,无非是一时不下心云云。
廖容娘连着又问了好几回,见始终问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只好先把人打发走了,低头再去看那信件。
她原本还甚是担忧,看那信中写着谢处耘只是伤了腿,只要不出什么大的意外,今后并不会有什么特别大的影响,还未来得及松一口气,就见得后头那许多疑问,一时之间,脸都发起紫来,连声叫道:“宋嬷嬷!”
那宋嬷嬷连忙进得门来,问道:“夫人可是有什么分派?”
廖容娘又气又恼,怒问道:“上回我叫你做衣物,你是自家做的,还是交给旁人做的?”
宋嬷嬷见得这主家如此生气,心中当即打了咯噔,却不敢应,忙陪笑道:“夫人怎么忽然问这个话,您这一处交代的事情,我哪一样不是小心办的?是不是下头哪一个挑拨离间的又来拱火了?”
廖容娘把那郑氏送来的书信往那宋嬷嬷面前的地上一摔,怒道:“你还有脸说怎么忽然问这个,我只问你,那衣、鞋是不是你亲做的!”
宋嬷嬷到底是从未嫁时就跟着廖容娘的,也察觉出有些不妥当来,勉强道:“多是我做的,只是偶尔叫旁人打了下下手。”
廖容娘拉下脸道:“既然是你做的,那你就出来解释罢——裴家说小耘穿着我送去的靴子,从库房摔得下来断了腿,因那靴子底下别有蹊跷,这是不是你搞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