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出道以来,若说嘴上功夫,虽然不敢说打遍天下无辩论起来,还从来没有吃过瘪。但万万没有想到,这次与上官玥关于格律的辩论,硬是半点上风也没有占到。
并不是上官玥辩论之道如何高明,事实上若真说到辩论的技巧,上官大小姐几乎是一点也不懂。但她从来不以这些为重要,本来要说的,只是诗词格律的事儿,又不是比谁话说得滴水不漏。卢鸿抓住一些上官玥言语中的漏洞或错误攻击其时,上官玥总是认真想过,只要适才话语有问题,肯定是大大方方承认刚才说错了,然后再把自己的想法老老实实地说一次,请卢鸿再听听可有道理。经过两次,看着上官玥认真的表情,卢鸿自己也不好意思搞这些诡辩,也不由老老实实地与上官玥就格律反复讨论下去。
如此一来,上官大小姐基本就成了孔颖达府中审书小组的编外常驻人员,天天同卢鸿在一起谈画论诗,时时争得面红耳赤,亦或对视而笑,亦或比肩而行。看在诸人眼里,或曰“男才女貌”(一脸无良的褚大人语),或曰“郎情妾意”(一脸坏笑的谷大人语),或曰“恋奸情热”(一脸正经的某反派人物腹诽),总之是谣言丛起,说法众多。
孔颖达见不是头,这卢鸿这么下去,只怕对其大大不利。何况卢鸿是来审书的,成天这么陪着美女唠嗑,自己这边的书就不用审了。全得自己这老头子干了,连忙找卢鸿谈了一次。卢鸿这才惊觉自己这一段确实有些乐不思蜀,心中警觉,便有意无意地向上官玥透露自己还要审定《五经正义》,时间有限,怕是不能总这般天天陪着上官玥谈论诗画。
上官玥依然风格不变,直截了当地说:“什么时间有限,你不过是闻了外边风言。就吓得不敢了罢了。世上本无事。庸人自扰之。你自己心中无愧。怕人说什么闲话。我一介弱女子都不怕,你一个大男人怕什么!”
卢鸿不由苦笑道:“那是,你上官大小姐是什么人啊。你出去跺一跺脚,全长安地上地尘土都要抖三抖!”
上官玥调皮地笑着说:“发抖的不是满地的尘土,而是你这号堂堂男子汉!”
卢鸿与上官玥的交锋首次以完败告终。还好上官玥也明白卢鸿自己还有很多事要做,也不再天天缠着卢鸿谈论,卢鸿审书时。她便按这些时间的体会,修改自己的画论。说来也怪,上官玥自己并没有学画,但她对于绘画的一些观点和体会,就连卢鸿和立本、褚遂良等,都不能不佩服。
这一段立本与褚遂良父子的画稿已经基本成型,卢鸿也把自己地图式完成了。这套图式共有二十余页,件件精美异常。几乎包括了卢鸿讲过地各类画法与风格。一出手便使众人目眩神迷。上官玥笑逐颜开,其余三人捶胸顿足,对当时相让之事后悔不已。
由于卢鸿这一段没有太多地时间耗在画谱一事上。上官玥事实上已经顶替卢鸿成了画谱的主编。总论等文字都是由她完成的,这一段她又与卢鸿朝夕相处,对于卢鸿的书画理论理解颇深,因此立本等人除非一些实在无法解决的问题去找卢鸿,其他的大多由上官玥来决定。上官玥本来才华出众,而由于女性的独特视角,更将这本画谱规划得美仑美,饶富诗情。
当然具体地木版水印这些工艺细节,上官玥是不懂的。在操作中遇到了诸多难题,全凭有褚遂良、立本这两位不辞劳苦,那描稿、制版等难题才一一被解决。
一转眼已经到了初秋时节,《芥子园画谱》进展顺利,预计年前后便可完工。但在此之前,另一套极为轰动的雕版书籍,终于由官方书坊发行了。
这套书就是卢鸿前些日拿出来的《格物论》。此次发行,被分为两卷,分别为《算学新解》及《格物浅说》。
以前朝庭也受时风影响,雕版印制过官方的《五经定本》。但为当世之人学说发行书籍,则是首次。
但令许多知情人不解的是,此书的编者除了卢鸿,更有多人,孔颖达、马嘉运等均在其中。孔颖达对此颇为不喜,重重地叹了口气,未置一词;马嘉运却颇不好意思,还特地对卢鸿做了解释,言道自己也是毫不知情,连称定然上书说明。
马嘉运在算学竞赛后,已经被调整到新
格物馆中为负责人。虽然目前还在审书小组中,但经放在了格物馆地筹建中去。马嘉运对卢鸿一直是客气有加,卢鸿也不多解释。只道朝廷此举,亦是为着推广新学着想,何况自己的学说,本是得自前人,又经众人修整推举,署名本是应该的。
上官玥知道这件事后,却大为不满地道:“朝廷怎么可以如此行事?明天我便去问问衡阳,肯定是有人在捣鬼!”
卢鸿连忙相劝道:“这又何必?只要是能推广新学,有益士林,也就够了,何须争这些虚名。想来朝廷如此行事,必有道理,我等万万不可心生抱怨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