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阁燃起了暖炉,虽然是温暖如春,可沈光却浑身发冷,额头冒汗,是冷汗,握着茶盏的手在发抖,他做梦也想不到‘死’了很多年的人,忽然有一天出现在他眼前。
书阁之中沉寂了一会,突听传出一个声音:“哼,左顾右盼、东张西望,没点军人风采。你这小子当了大将军、国公,还是匪性难改,和过去没什么与众不同,真不晓得杨仁谨为何封你为大将军、国公,我大隋的爵位何时这般不值钱了。”
随着一个淡然威严的声音缓缓的传出,屏风之后,但见一个身着黑色锦缎长袍的老者背负着双手,缓缓的走了出来,他身材修长,发髻霜白,但那一双眼睛却是精神十足,令人望之生畏,他与沈光默然相望,只是一个轻轻照面,就把身为大将军的沈光瞪得心中有些发寒。
这种感觉,便是他单独面对大隋皇帝杨广、杨侗时也未曾有过,但如果换成‘死’了好几年的杨广则大不一样。
看着面前‘死而复生’的杨广,沈光的脑子到现在还是晕晕乎乎的,过了好许久,目光开始由最初的疑惑转变为不不可置信,诧然的张大了嘴,方才又一次试探着言道:“您真是武帝?”
“武帝是杨仁谨给死人的谥号,我是大业帝杨广,这一点,杨义臣可以证明。”杨广的嘴色抽了一抽,这问貌似已经问了很多次了,他也回答了很多次了。
沉默了一会,突听沈光再度开口言道:“您、您不是**殉国了吗?”
当年江都宫乱,熊熊燃烧的大火,几里外都有一种灼热之感,身在宫殿之中的杨广、杨义臣又是如何逃过一劫的?
“殉国?”杨广摇头失笑道:“我们本是打算殉国的,可是大火烧出了一条直通城外的密道,这应该是王世充兴建行宫时留下来的,从他谋反一事可看出修此密道的用心,无非就是有朝一日借此通道直接杀入行宫。我们本想为了君王威严、国之荣耀而殉国,但蝼蚁尚且偷生,更何况是人?所以我们苟活到了现在。”
沈光呆呆的看着杨广,开口又说道:“这么说,您一直在当看客?”
“也不尽然。”杨广半磕着眼睛,一副慵懒姿态的看着沈光,言道:“一开始,我心如止水、心如死灰,就和杨义臣当起了道士,可后来发现,我不是一个适合当道士的人,于是就以道观为名,收揽了一批死士。”
沈光闻言,心里顿时开始发毛了起来,堂堂一代帝王,隐姓埋名了这么多年,他不但瞒过了至亲皇族,还瞒过天下所有人!这事何等心机、何等坚毅?
这些年来,杨侗执掌大隋国祚,可谓是风生水起、蒸蒸日上,一旦重新一统,强盛必将超过以前的大隋,杀了这一批大世家之后,大隋怎么说也有几百年国运,但杨广却守于暗处,默默的收揽死士,为的是什么?今日忽然出现到洛阳,为的又是什么?
想到这里,沈光心中开始有些发虚了,额头上汗水直流。
默然的对视了片刻,杨广嘴角闪出了一抹微笑,和颜悦色的说道:“沈光,你可知道孤我为何入京?”
沈光闻言,愣愣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不知情,却见杨广仰天长笑,语气铿锵的说道:“沈光,你是一个忠义的人,我问你,你觉得我对你如何?”
沈光慷慨激昂的说道,“恩重如山!”
他年轻时骁勇敏捷,也有主政一方的才能,他常想着建立功名,为人不拘小节。家境非常贫穷,他的父兄以替人抄书为业。只有沈光放荡不羁,结交豪侠之人,为当时长安城中的浪荡子弟所拥戴和依附。说好听点是豪侠,难听点就是一个地痞流氓,
后来杨广在涿郡征召天下骁勇善战之士组建骁果军,沈光应诏报名参加,表现尤为突出,从几万人里脱颖而出,随杨广征伐高句丽时,沈光骁勇善战,在辽东城头边与敌人交战,短兵相接,杀死几十个人。敌兵联手将他打落城墙,还没掉到地上,他又抓冲梯上绳索攻上,杨广对他的豪壮感到赞叹,当天任命他为朝请大夫,赏赐宝刀、良马,经常把他带在身边,关系逐渐亲密。没过多久,册封沈光为折冲郎将,封赏待遇都很厚重。常常把宫廷美食和身上穿的衣服赏赐给他,优厚得能与他相比。也正是因为他在杨广时期打下了基础,心怀忠义,所以到了杨侗麾下之后,一直得到重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