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时的目光落在林鱼身上,娇袅的小妇人只留给他一个背影,透过熹微的光亮,他能看出她并未入睡。
“当年,我的恩师顾清和已返回祖籍,我离京南下,途径翠屏山,那里阴雨绵绵,江水暴涨。我察觉情况不妙,多方周转找来县丞说服村民高迁,后来果然爆发山洪,幸得抢险及时,几无人畜伤害,偏偏自己却被浪头打入水中……”
危急的出现只有一刹那,冰冷的河水冲击上来,眨眼间便是天翻地覆——他脑海里杂乱杂乱,还要未振兴国公府家业,家中上有病弱高堂需要赡养,下有雉龄侄儿需要看护,他未能入阁拜相,还有治国平天下的理想没有实现……他还有太多的事情没有做完,他不怕死,只是不甘死在此刻。
林鱼的出现像是一个奇迹,这个将他托上岸的姑娘像一条大鱼,仿佛自远古神话中书页里忽然出现,訇然而至。
他自幼庄重清淡,鲜少有强烈的内心波动,可在那一刻,他心跳如擂鼓,心弦如同琴声铮然,仿佛有一万个人同时在他耳边呼喊,看她,快看!
他的腿在急流中撞到了顽石,鲜血淋漓,手臂也筋断骨裂。若是留下残疾,势必影响以后的仕途。因此他便在林鱼这里住下休养,一住就是两个月。
“我与你倾心相交,受你药食照顾,教你读书认字,并许诺离开之后以千金相赠。你,你拒绝了。”
这故事算不上有趣。
林鱼自己也猜到了八九不离十,只是亲耳听他说,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感受。
“我们的故事一定不是这么简单,”林鱼轻轻掐着眉心:“或许开始的时候挺不错,又俗套又美妙,但结果一定不尽如人意。”
她又琢磨了一下自己重新拾起的回忆片段,肯定道:“荣大人,你恨我,至少一开始你根本没想过要娶我。”
荣时的表情变得微妙,那是怅惘中带着点愧悔的神色,但他并没有否认林鱼的判断。
林鱼叹了口气,淡淡的感慨,“唉,其实我当初应该要钱的。”
荣时:“……”
星河耿耿,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林鱼随手往床边一摸,空荡荡的并没有人。
林鱼并不意外。
红烛进来伺候她换衣裳,面上显得有些为难,她先伺候林鱼洗手净面,又为她涂好润肤膏,然后又梳头发,心事重重的,差点落了林鱼的簪子。
林鱼叹气:“有话就说,一大早愁眉苦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