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理连三岁小孩也便知道;你既吃了小店的黄河鲤鱼,喝了小店的乡野醪糟,便该照价付钱,如何硬要撒泼不肯会钞?倘若往来客官都似你一般赖账,可不让我们开店的跑堂的喝西北风去?”
小二紧紧抓住壮汉衣袖,怒声叱道。
“来来来,小二哥,吾给你讲个故事!”壮汉眨眨眼睛,一伸脖子嚷道,“话说当年刘秀尚未发迹时候,某日路过一家破烂腌臜小店;因刘秀身无分文,又衣着破烂,小二便死活也不让刘秀进门。——小二哥你道这是为何?”
小二伸手摸着后脑勺问道:“为何?”壮汉嘻嘻一笑,摇头晃脑答道:“那小二拿了皇帝当乞丐,狗眼看人低呗!”小二并未明白壮汉是在拐弯抹角骂他,问道:“没了?”壮汉嬉笑而语:“可不就没了嘛!”小二一伸巴掌:“拿钱来!”
壮汉圆瞪双睛,摆出吃一大惊的表情:“直娘贼,吾给你讲了这么好听的一个故事,你还要吾付钱,试问世间宁有是理乎?噫,吾偏不付,吾偏不付!”竟双脚跳地,叫起撞天屈来。
赵祯见壮汉行止不羁,言语雅谑,想来必为异人,早将方才车马过去思索熟人一事抛于脑后,回头冲了鸽童使个眼色。鸽童会意,一整衣巾,摇摇摆摆的走上前去,小大人般的抱拳说道:
“店家、小二哥,各位请了。此位大爷系吾家主人好友,平生超达旷逸,只爱捉弄打趣小人。今日出门时候,吾家主人命吾背着银袋跟在后面,不想一时失脚,丢了大爷踪影,却原来竟溜至你家小店,照顾你们的生意。不就吃喝了一尾半大不小的黄河鲤鱼,两坛酸酸甜甜的乡野醪糟嘛,谅你这破烂腌臜的狗店,又有何大不了的,便敢当街跟人讨钱乎?——吾这就付钱来也!”
说着便将一锭十两来重的大银丢在地上。
鸽童一顿鹦鹉学语般的“吾”来“吾”去,自是惹得赵祯、琴老连同围观众人一齐哄堂大笑。那店家小二捡了地上银子,也便和气为贵,息事宁人,当即放开壮汉,进店去了。
壮汉笑嘻嘻的一把扯住鸽童,说道:“这位小哥,你家主人、吾之好友何在?知恩不报非君子,吾当面谢之矣!”鸽童略一拧眉,返身手指赵祯答道:“吾家主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兀那不是?”
“大官人古道热肠,任侠仗义,如此高恩厚德,直如再生父母,吾虽肝脑涂地而不能报万一矣。”壮汉撇了鸽童,趿拉着烂鞋步至赵祯跟前,文绉绉的拱手一揖,道,“只是送佛送西天,救人需救彻,吾此刻虽酒足饭饱,肠肥肚满,奈何晚上尚无下榻之处;大官人如有尺席之地,吾甘愿自降玉趾,与大官人抵足而眠矣!”
赵祯原想解脱壮汉出于窘境,不料却竟引火烧身,哭笑不得,想了想,婉言辞道:“在下初来乍到,正所谓生脚踏生地也;又因在江湖上寂寂无名,无缘接到龙老先生大奠仪式请柬,是以遍寻全镇,至今尚未找到下榻之地。所以这抵足而眠的事情嘛……”
壮汉仰天哈哈一笑,竟是声若洪钟,气冲斗牛,道:“相逢即是有缘,四海之内皆兄弟也。大官人初来乍到,如无下榻之地,一夜流落街头檐角,与乞丐流民、蚊虫小咬为伍,传扬出去,岂不令吾辈孔孟子弟斯文扫地乎?吾虽穷困落魄,一文莫名,却偶于道旁捡得龙老先生大奠仪式请柬一张,不如吾等结伴寻一客店,大家同居一室,则大官人得下榻之地,而吾日后之盘费饭资,亦当无忧矣。未知大官人意下如何?”
赵祯借着街角灯光看时,壮汉虽形貌粗鲁,衣衫破烂,然双目溢彩,眉宇之间掩饰不住的透着一股清秀正气,不觉心中怦然而动,遂不顾琴老在旁连使眼色,道,“如此甚好。我们这就结伴前往找家客店,撞撞木钟碰碰运气吧!”
当下四人牵马同行,传街过巷,寻至了一家门面颇为豪阔的客店。路上,赵祯眼见壮汉昂首阔步,目无旁骛,虽然落拓寒贫,但却不显半分猥琐之色,不由心中几分欢喜,又有几分忐忑。原本不抱十分希望,孰料守于店外的小二见到壮汉出示的请柬后,竟是十二分的殷勤,立刻便将四人引入店内,安置进了东侧院内一明一暗的两间客房,又奉上了一桌鲜美丰盛的酒菜。
饭毕,赵祯与壮汉住进里间客房,而琴老与鸽童则住于外间。安顿好后,琴老便即托故如厕,悄悄走至客店门外,在院墙林树上面连做了数处暗号,以命王其金夜间率领侍卫四面卫护客店,确保赵祯的安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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