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饱饱地吃了一顿饭,又安安稳稳地睡了一个好觉,醒来时天已擦黑了。
伸了个懒腰出门来,静月正好端了晚饭进来,看见她打趣道,“吃完了睡,睡完了又该吃,我看少爷是想在府里养猪了!”
“快吃饭吧,吃完了去对面一趟,少爷找你呢。”
许是中午吃太多,忘忧这会儿一点都不饿,草草喝了些粳米粥,吃了两口小菜,将乱如鸡窝的头发打理了一下便找曾靖报到去了。
“少爷,您找我有事?”
彼时曾靖正与燕子在屋内闲聊,便叫了忘忧进来。
忘忧没事儿人一般,就是向曾靖行礼是更加恭顺了些,便似一只炸了毛的猫咪被捋顺了胡须。
倒是曾靖,有些别别扭扭。
当初将她买回来时的确是无心之举,而且的确也想过可能是因为犯了什么错相府才会将她发卖。但是这几个月看下来,这孩子干活做事还是挺认真的,跟着静月她们学活计也是用了心的,在她提出立了功就想做自由人之前,他还真没看出来她有离府的心思。
她说想自由的时候,曾靖的确有些生气,自己一番好意拉拔了她,总觉得她不思回报就算了,还一门心思想着离开,不是忘恩负义确是什么?
可后来一想,这丫头说想走是光明正大说的,说之前与说之后,干活做事都没有半分区别,依旧认认真真,那起码证明这是个心思纯正之人。不想做下人,想做个清白自由之身,挺直了腰杆子活着,似乎也没什么错,倒是自己小肚鸡肠反应过度了。
许是因为那天吓着了她,让她觉得得罪自己了,因此即便无意中碰见自己也更小心谨慎起来,好像生怕再惹他生气。这也难免,这府里现在就他一个主子,要为自己某个前途,不得先哄的这主子高兴了么?
以前曾靖不会想这么多,虽说骁骑将军不是什么大官,曾大勇多年过得也是征战沙场的日子,因此从没享受过众星捧月的生活。但毕竟他是主子,是少爷,他体会不到下人的感觉,也不会从他们的角度想问题。
实是上,能像曾府这样,将下人当做自己的战友、兄弟、不苛待,就已经是世上少有了,谁会要求主子去体谅奴才的感受呢?
可今天躲在屋角听了忘忧跟那女子的对话,曾靖突然好像能体会到这个女娃娃心里的惶恐和不安。府里再好,也不如娘亲;锦衣玉食,也还是寄人篱下,这种不安和不踏实对一个几岁孩子来说,的确是太沉重了。怪不得有几次她吃饭时无意看见她,都赶紧放下碗筷,那一句“很久没人让我多吃些了,”竟让他有些心酸。
所以经过了一下午的反省,曾靖觉得自己应该态度和善一些、亲切一点、不要给她太大压力,让她能感觉温暖一些。可问题是,他不会啊!
从小到大接触的都是军营里的汉子,府里在忘忧和静月之前也没一个女性,他平日里也没接触过女人,现在让他去对一个女娃娃温柔一点,他突然有种光手抓刺猬——无从下手的感觉。
“咳咳,那个……坐……坐吧……”曾靖觉得,让她坐下,应该算是比较柔和的做法了吧!
忘忧看看边上,便是燕子,也是站着说话的呀。在相府的时候,她便被嬷嬷教导过,主是主、仆是仆,主人跟前奴才是不能坐着的,便是主子赐座,也是坐在小杌子上,或者脚踏上。来回看看,这儿也没有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