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执听得见这件事,是梁飘告诉言真的。
或者说,是她不经意间告诉言真的。
上次在西街的咖啡馆,梁飘亲口说:‘他只是不想听那些人说话罢了。’
那些人指的是谁,言真不清楚,但言执是否真的听不见、不能说话,她从一开始就怀疑过。
不,应该说,她一直在怀疑。
给言执办入学的时候她看过他的资料,从红十字送他上学开始,他一直读的是普通学校。如果真如他所说,他只会一些唇语,而听不见其他任何声音,那他怎么跟得上学校的进程,学校又怎么会让一个这么特殊的孩子待在一群正常的孩子里?
言真有过许多揣测,可这段时间言执的一言一行皆无破绽,又让言真觉得这种揣测也许是自己对他的不信任造成的误解。
直到那次跟梁飘的谈话,她越来越觉得,言执身上有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第一次看见他照片时的那种不适感再度重来。她不知道一个在12岁时就有那种凶狠眼神的小孩,是如何在六年间变成如此温驯乖巧的样子?
可假如他一直没有变过,现在他所让她看见的这些,就都是伪装。那真实的他究竟是什么模样?
车里暖气温度不高,言真忘记将窗户升起来,冷风从窗沿刺进来,无孔不入地顺着她裸露的后颈钻进身体里。手中的豆浆已经凉了,言真的指尖开始感觉不到温度,渐渐变得麻痹。
她看着身旁这个五官相貌挑不出一丝错处的少年,语气仍然平静,“我不会追究你过去为什么对我撒谎,但如果你还想继续留下来,以后你不能再有任何隐瞒。”
时间到了,厚重的校门被从里面打开,滚轮在金属的轨道里摩擦出令人不悦的声响。
言真被冻得缩了缩脖子,将车窗升起来,她将豆浆放进杯架里,淡声说:“去吧,该上学了。”
言执不动。
暖气呼呼地吹出来,带着一些早点的香气,言真一直望着车前面那颗白桦树,树上的叶子大多黄了,干枯的茎抓不住枝干,风一吹就打着旋地落下来了。
直到落了五片,路的尽头有穿着校服的学生缓缓朝这边过来。
言真望着他们身上深色的校服才突然想起来什么,回眸问言执:“你怎么没穿校服,学校没发吗?”
对上他视线刹那,心脏蓦地一跳,漫天潮湿的海浪呼啸着拍打着礁石。言真怔住。
言执眉目之间淡漠一片,看她的眼神却滚烫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