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那日陆阿婆上陆溪家讨肉,反而被陆老叔在众人面前训斥了一顿,本就好没脸面,到手的肉也飞走了,让那几个青壮抬回家时嘴上还骂骂咧咧的。
“糟了瘟的扫把星,我是作了啥孽给他娶的白眼狼媳妇,不敬婆母,早知如此,当初就该直接将他赶出家门罢了,还白折了老婆子一间屋子,人死了还不让阿娘好过,真是灾星转世!”
这陆阿婆骂的都是乡村土话,哪种难听挑哪种,叫嚷得声嘶力竭,连一旁经过的妇人都要赶紧给自家娃娃捂耳朵,那几个青壮都是陆家族人,他们一路将陆阿婆抬回家都面上无光,心中别提多晦气,若不是碍着陆老叔的吩咐,恨不得半路就将人扔在地上,到了老陆家更是招呼不打,放了陆阿婆就走。
陆阿婆先前让陆溪暗搓搓拐了一脚脖子,摔得那叫一个疼,那几个青壮也是没轻没重地,回到家浑身酸痛,邻居家的见状想出来看看,陆阿婆心中恼火无处发泄,竟指着人家大骂:“看什么看!与你啥事!是想碰着老婆子我好贪咱家的银钱?”
都说的啥话,那邻居本还好心想来看看陆阿婆是不是摔地上动弹不得,要帮忙叫大夫来看看,没成想却被陆阿婆唾沫横飞骂了个狗血淋头,当下翻了个白眼,扭头走了。
老陆家厅堂此时空无一人,陆阿婆躺在木床上口申口今了半日,哎哟哎哟地气得心里堵得慌,自家老汉子不知上哪儿去了,小的一个也不在,她回来半日连个侍奉茶水的都没有,气得直拍床板:“人呢?都死哪儿去了!房桂花……房桂花!给老婆子滚出来!”
在西边屋子磕着瓜子儿的房桂花听到陆阿婆的叫喊,没好气地啐了口瓜子皮,这老货,家中没人只晓得找她麻烦。
房桂花是陆阿婆大儿子陆大荣的媳妇,陆大荣是陆阿婆第一个儿子,当时可稀罕了,紧接着生的陆大姑是个女娃,重男轻女的两口子自然没放心上,没过多久就难产生了陆父。
陆阿婆对大儿子有多喜爱,对二儿子就有多厌恶,小儿子还未出生时,家中的活都是陆父的,陆大荣乐得清闲,整日在村里头闲逛,即便是农忙时节,也只是在地里敷衍地插两株苗,余下的丢给弟弟干。
陆阿婆当年想给陆大荣说个好拿捏的媳妇,最好也是个能做牛做马好磋磨的,房桂花很会看颜色,一进陆家便知道这婆母不好相与,陆阿婆掌着家里的大权,想要银钱得看陆阿婆脸色,是以刚成婚那时很是奉承陆阿婆,陆阿婆被她哄得飘飘然,两婆媳过了一段非常要好的蜜月期。
房桂花肚子也争气,一来就给陆大荣生了个胖小子,陆阿婆对她很是好脸色,一举在老陆家站住了脚,对比刚成婚没多久就被赶出老陆家的陆母的惨状,同是老陆家的儿媳妇,房桂花别提多有优越感了。
可惜陆大荣不顶事,最是游手好闲,陆阿婆后来又偏疼在镇上读书的小儿子,手中的银钱攥得死紧,房桂花想捞些都困难,陆阿婆时不时上陆二家讨钱讨粮还是房桂花暗中撺掇的。
若非走这野路子,陆阿婆哪会漏银钱给她?有了陆阿婆压着陆二家做牛做马得来的帮补,房桂花逢年过节回娘家都能捎些蛋肉,腰板挺得那叫一个直。
房桂花可是知道今日陆阿婆上陆二家讨肉的,此时听陆阿婆的叫骂声,心中暗道不好,往日陆阿婆回来都是得意洋洋的样儿,今日莫非是踢到铁板了?
平日陆阿婆讹钱讹粮来得太顺畅,房桂花知晓陆母拦不住婆母,都当陆阿婆是无往不利,是以陆二家门前的热闹,房桂花这时压根就不知道。
只是陆阿婆的叫骂声愈演愈烈,房桂花可不敢这时候去触婆母的霉头,正好瞧见自家女儿正窝在角落给自己脚上的布鞋缝补着,忙过去打了她脑袋一巴掌,语气凶狠:“没听见你阿奶在叫你吗?懒东西,赶紧上正屋服侍你阿奶!”
陆娣瑟缩着肩膀,陆阿婆的叫骂声她也听见了,要是这时去只会触霉头,陆娣干巴的嘴唇抿了抿,“阿娘……我能不能不去?”
“你不去难道我去?”房桂花由不得她,三两下将陆娣推出屋子,“快去瞧瞧你阿奶要整些啥。”
这边厢陆阿婆正骂的口干舌燥,陆娣一进屋子,她就像找到火力发泄的对象,一股脑子对着自家孙女一通好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