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谢云殊忽然睁眼,没有风的时候,四周围安静异常,他自入太上无情道,修成观微之境,就对周边环境一草一木颇为敏感,哪怕是极其细微的响动也逃不过他的感觉,可实在是太安静了,安静得有点诡异。
周身经脉的痛感还没有散去,肆虐的魔气像是活生生把他全身筋络都给撕咬开,又在汤药的作用下勉强愈合,这种时候用不出灵力,他和寻常凡人无二。
谢云殊强撑着起身,墨狐的绒毛衬着他的手白皙温润,骨节分明,侧首看去时,少年正坐在一旁长凳子上,头枕在方桌一角,抱着胳膊睡得正香,只是因为天气实在冷的缘故,睡梦中还发着抖。
他慢慢站起来,躺了一天一夜身上还有些僵硬,拢着氅衣准备给墨清池盖在身上,而就在这时,屋门口的沙地忽然不经意陷了下,谢云殊瞳孔骤缩,他反应极快探手抓起墨清池。
墨清池在魔界呆得久了,即使是睡觉的时候也保持着高度警惕,有人碰他还以为是遭了敌袭,条件反射指握成爪就要捏碎面前人的脖子,谢云殊退避不及,两人滚成一团,而就在同时,森白人骨似的东西突然从旁破沙而出,将他刚才坐的凳子咔擦一声劈作两半。
扬起沙雾像落了一场沙雨,墨清池被浇了一头一脸猛然惊醒,谢云殊呛咳得天昏地暗,纤细脖颈仰在他手里不堪一握,瞪着他的眼睛估计是在说我怎么教了你这么个不长进的徒弟,他放开手刚想说什么,谢云殊眼神一暗,拎起他又往旁边一滚,又是一根人骨刺弯曲破出,这回击碎了床榻。
墨清池心头大惊,以他魔族的耳力,竟然完全没有听到声音,这些是什么?接着沙地下面一动,这回不用谢云殊再提醒他,墨清池单手揽起谢云殊,旋转中拂晓出鞘铮一声狠狠插进沙里。
剑尖似乎咯到了什么东西,下面有什么庞然大物在拼命挣扎,他几乎稳不住剑,墨清池手按住剑柄,凝神静气,默念心法使了个御火诀,一瞬手中剑身灿如骄阳烈火,火焰奔涌向下,底下那东西哀鸣一声,接着脚下淡黄沙地缓缓被深绿的血液浸没。
他本想抽剑出来看看这到底是个什么玩意儿,二人脚下却忽然塌陷,墨清池也不待拔剑匆忙护着人往旁边一扑,惊见一整排和刚才一样的森白骨节跃出沙面,从刚才他们站的地方轮着扫过,只不过这些白森森的东西像是活的一样,可以灵活弯曲,如果非要描述,更像是某种昆虫的步足。
那些虫子腿似的东西飞快又藏进沙里,这时候外面传来喊杀声,墨清池猜测那些和他们同来的修士也遇到了同样的变故。
然而就在这时,他们篷屋四周一圈的黄沙忽然飞快凹陷,四面环墙轰隆一声向内侧挤压倾塌,事发突然两人都未曾料想,墨清池反应不及,瞬间咬牙下意识支起胳膊在身侧,向下埋首护住谢云殊,只听得闷哼一声,沙石和篷顶都重重砸在他身上,唇齿溢出血液,谢云殊被他双掌死死按在身下,动弹不得,心头焦急但奈何半点用不出灵力,也敌不过他那么大力气。
若在外面便能看到,长逾数十丈的巨大骨虫破沙而出,绕着篷屋缠了几圈,它有着鲜红如血的背甲,像女子的蔻丹,行动时每一虫节都伸出一双像刚才那样的森白骨足,密密麻麻船桨似的拨动,骨虫趴在那被挤瘪的篷屋上,还在不断缩紧,像一只大手想要把这屋子整个揉紧捏碎,看得人头皮发麻。
而就在那数百节肢的顶端,本该长着脑袋的位置,却生有人类细腻的肌肤,至腰往上,仰头看去,那竟然是个女子的上半身,长而凌乱的头发,面容姣好但眼神空洞,她的腰部以下是带有利齿的巨大口器,这东西就像是被什么人硬拼凑成的,看见者骇然。
混乱中墨清池不忘抬手召回拂晓剑,他朝顶上一刺捅破帐篷,也看到了那东西,惊愕归惊愕,还是准备先带谢云殊出去,他们不能被困死在这里,拂晓剑身亮起金光,金乌虚影刹那冲天而起,而与他的剑芒一同袭向那怪虫的,还有一道玉光。
慕霜的本命法器是一柄鹤骨伞,伞面覆鹤羽,伞沿悬绫纱,旋转起来仙气飘渺,既可入阵亦可对敌,她此刻执伞凌空而立,怪虫被他二人合击瞬间拦腰斩断,绿色的血液喷溅得到处都是,两截巨大的身躯在沙地上哀哭扭动,那声音似人也似虫啸,听得人血气翻涌痛苦万分。
别人离得远还好,墨清池和谢云殊正一蹲一躺处在那中间,一时间跟被丢进撞钟里似的,墨清池自己苦着脸,没忘记俯身帮谢云殊按住耳朵,谢云殊见此皱了下眉,顿了一会,还是半抬起上身,轻轻挑起手,拿指背帮他蹭了下唇角血渍,也将双手温柔拢在他耳畔。
两人这样亲近的姿势,未免不惹人遐思,旁边就有不少人看过来,那紫极宫主的私生子瘦高个段燕吾就是其一,因为是谢云殊发话要罚,段燕吾白天被他老爹抽得皮开肉绽,嗷嗷惨叫,现在后背还火辣辣的疼呢,如今可恨死他们俩了。
他不去打怪虫子,站在那咬牙切齿看了会,就跟旁边弟子言语,声音不大不小,酸不溜秋,正好叫附近一圈的人都能听见。
“我道这琅月仙尊怎么几百年没收徒弟,这会子非把贴身照顾的小弟子提拔上来,哪能就只为了和我爹争那一口气,我悄悄的听仙宗的人说啊,仙尊之前还赐了他天阶灵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