达明并不知道自己的背影已经被孙之焕看到,他还在寻找孙之焕的踪迹。
“张先生,张先生。”一个陌生的声音在达明身后响起。
达明回头一看,就见到一个头戴逍遥巾,身穿月白地蝠磬如意*字纹暗花漳绒直裰的中年男人对自己微笑。
“嘿嘿嘿……张先生,果然是你。适才在大同殿前,我远远看见你的背影,还以为是认错了人。”中年男人咧着少了一颗门牙的大嘴笑着说。
“恕我眼拙,你是……”达明皱着眉头,眼睛中涌起了一片茫然不知的神情。
“哦,哦。张先生咋不记得我了,兄弟是昌隆茶号闵嗣源,那日在斗茶会上曾跟张先生有一面之缘。”
达明像是刚刚想起来似的,满面春风地拱手说:“对,对,昌隆茶号闵东主。闵东主,你上迎祥观来烧香敬神啊?”
闵嗣源指着不远处的一个身穿紫色暗花短缎袄,同色八褶绸裙,脸露病态的中年妇女说:“拙荆前一向害心痛病,多方寻医仍不见好,兄弟在大同殿老君神像前求神保佑拙荆病体安康。而今拙荆已经病好痊愈,所以来迎祥观酬神还愿。”
“此是天大好事啊,可喜可贺。尊妻枯木逢春,真乃是上苍护佑,也是闵东主平时善行义举感动天地,好心结了善果,烧炷香还愿,理所应当。”达明急于去找孙之焕,没有心思再跟闵嗣源聊下去。
“张先生说得在理,所以我们俩口儿今个一大早便赶到迎祥观,在大同殿老君像前赶烧了炷儿头香。烧罢香,拙荆说许久不曾在观里一游,我就陪着拙荆在迎祥观里逛了一个遍。”闵嗣源是个自来熟的话痨子,逮着达明哓哓不停。
达明一脸的无奈,心不在焉地“哦哦”应付着喋喋不休的闵嗣源。
闵嗣源终于发觉了达明的不自在,讶然地问:“张先生,你是有事在身?”
“不瞒闵东主,在下有要事向孙会首禀报。听闻他上迎祥观来了,故而赶到这里,却不知他身在何处。我正焦急地不知所措,这不遇上了闵东主你的大驾。”
“张先生,你有事早说啊。若要寻找,莫怕张口。亏得你遇上了我,不然偌大个迎祥观,人山人海,你上哪里去寻?”闵嗣源一拍大腿,带着责怪的语气说:“事有凑巧,人有刚好。说起这个孙大官人,我还……”
“我说闵东主,你能不能裁弯去角,直截了当地告诉我,孙会首究竟现在何处?”达明哭笑不得地打断闵嗣源的唠叨,心急火燎地问道。
“常言道,火大怕风,人老怕疯。张先生,你年龄大了,最大忌讳便是心躁。行行,你别发躁,我告诉你,孙大官人在钟楼与凌虚子道长一道……哎,你甭走啊,我还有话呢。这老头性子真个急慌慌的。”
达明望着怀里抱着拂尘,端坐在椅子上的凌虚子,眼中流露出震栗的目光。别人也许看不出,但是有着罡级大师神识的他,一眼就看出来,这个在寻常人眼中仙风道骨、人畜无害的道士,居然是个高手。他心底下油然升起了一个令他自己都震惊的想法,府里那个会道术的装鬼家伙,会不会就是这个牛鼻子老道凌虚子呢?
达明在钟楼里寻找了一圈,没有发现孙之焕的踪影。他估计孙之焕在和这个凌虚子见过面后,已经走了。自己是五月初六卖艾叶,晚了一步,没有偷听到他俩究竟谈了什么。眼下只能在这个牛鼻子老道身上打主意了。
达明做事往往是谋定而动。狮子搏兔,亦用全力,更何况是要对付这个明显是个高手的凌虚子。打蛇打七寸,一击稳狠准。若是不干净,反咬要人命。于是,达明用银子开道,很快从贪财的小道士那里收买到了凌虚子的许多情报,就连凌虚子吃饭磨齿、方便放屁、睡觉梦呓、走路晃臂都摸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