咽下口里的食物,文岚抓紧机会问出刚才一直想问的问题:“大餐,什么大餐,你刚刚不是才说家里没有什么吃的了吗?爸爸呢,今年回来过年吗?”
“哈哈,小岚,你病糊涂啦?你忘啦,一个多月前爸爸不是寄了一个包裹回来吗?那里头除了爸爸的军装,还有五斤大米、一包木薯粉、半斤虾米和两条鱿鱼干,另外还有一小包广式腊肠。妈妈当时收到包裹,就是今年的年夜饭有着落了。那时候,你和小枫,啊,你不是满屋子蹦跶,拍着手掌说要尝尝爸爸信里面说的煲仔饭吗?”文雅扭头看了看屋门口,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嘘了一口气,“前段时间,你们生病,我拿大米都熬了粥了,现在只剩下一点袋底,根本不够吃,也不知道下次供销社有没有粳米卖。不过,妈妈说实在不行,也可以用大米混着小米一起煮金银饭,照样好吃。小岚,你赶紧好起来,这么难得的美食你要是吃不上,得多可惜呀。”
小碗里面的粥已经完全凉了,缓过精神来了的文岚强行拿过调羹,坚持要自己吃。
文雅拗不过,只得松手,自己去门口靠墙的碗柜里端出一个海碗,放在桌子上。
文岚见文雅只吃那已经冰冷的红薯,便忍不住把绿豆粥推了过去:“姐,红薯都冷了,你喝点热粥暖暖吧。”
“没事,我之前把红薯放在煤炉上温过的,你摸摸,是不是热着呢?你快喝粥,别管我,我身体好着呢。”文雅见文岚还要推,便把红薯碗揽到自己右手边,拉开与文岚的距离,同时转移话题,“你刚才是想问爸爸今年回不回来吗?”
“对啊,姐,我很久很久没有见过爸爸了,我都快忘了爸爸长什么样子了。”小文岚的记忆里基本没有爸爸的踪迹,只有一些浮光掠影,偶尔夹杂着只言片语。
爸爸对于她来说,只活在妈妈的描述里,是生活在照片上的隐形人。爸爸长期呆在南方军营里,难得回来探亲。就算上次回来,爸爸也不过是呆了短短一个月。感觉上,刚刚有点熟悉,接受那个黑壮的男人是自己的父亲,他又到了必须归队的时间。某个早晨起来,收拾好包裹不见了,爸爸就这样离开家,走了。
“嗯,是很久了,爸爸上次回来还是去年7月。那时候,天已经开始热了,屋里不透风,闷得很。爸爸时常避开妈妈给我们买零食,偷偷带我们去吃冰棒。那个暑假,爸爸还带着我们几个去莲花荡旁边那条小河里面游泳呢。不过,当时你年纪太小,那天还有点发烧,所以,留在家里,没能跟我们一起去。文榕调皮,不肯好好地学游泳,偏要自己跑去浅水区抓鱼,结果鱼没抓到,反而被螃蟹夹了手。他越是打螃蟹,螃蟹夹得越紧,最后只能哭着鼻子回来求救。我现在还记得他那傻样,当时他右边鼻孔冒着泡泡,一晃右手,一只大螃蟹挂在上面耀武扬威。哈哈,乐死我们了。”
文雅一边描述,一边回想起当时的模样,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文岚想象一个黑不溜秋的小男孩,手上挂着一只大螃蟹,哭着跑过来,也觉得甚是可乐。
两人正说着,妈妈端着一簸箕南瓜饼走了进来,文雅连忙过去帮忙。
关博萱将簸箕放在文雅搬过来的方凳上,问两个闺女:“我还没进屋呢,就听到你们俩的笑声,你们刚才在说啥呢,笑得这么开心?”
“没啥,这不聊起去年去河里学游泳,想起去年文榕被螃蟹夹手的傻样,我们忍不住乐了。”
文岚把凳子给妈妈摆好,拿了个小碗,给妈妈舀了一碗绿豆粥,放在自己右边的空位上,然后跑出去帮忙刚才煮饭用的家什搬回来。
关博萱把铝锅装满水,放在文雅搬进来的煤炉上,然后洗干净手,坐在方凳上。她看了一眼两个女儿的食物,便把自己碗里的绿豆粥倒了一半给文雅。
“诶呀,我吃了,我快吃完饭了,妈,这些粥你吃吧。”文雅倾斜自己的饭碗,想将绿豆粥倒回母亲碗里,不想却碰上一只黑黄的手背。
关博萱左手盖碗,移回自己面前仍虚掩着碗口:“我有这些粥就够了,那点你喝了吧,别浪费了。剩下那些,晚上温着,小岚如果饿了就当宵夜吃点,剩下的明天做早餐吧。小雅,明天我上班,你叫文彬他们回这边写作业,陪着文岚。屋里冷,你看着点,别让火盆息了。”
“你放心吧,我知道的。妈,小岚的精神好多了,要不,如果明天阳光好,我背小岚下去晒晒太阳吧。罗医生说小孩子得多晒晒太阳,能够补钙呢。”文雅夹了个热气腾腾的南瓜饼,放进关博萱的碗里,“妈,你吃点南瓜饼吧,刚出炉的时候是最好吃的了。别吃红薯了,那些留着我明天吃吧。你吃多了红薯,容易烧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