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辉连忙放下手里喝水的杯子:“哦,恩伦,就是大姑家的大儿子,听说已经转正,去年成了一级工,每个月可以拿到34元工资。恩武还在读书,没考上中专,现在正在读高一。说起来,本来大伯想让文新也进厂,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农民进城不容易了。也是大哥大姐他们那时候运气好,52年就进了城,所以全家都拿了城镇户口,做了正式工人。恩伦他们可能已经是最后一批进城的,因为听说58年《户口登记条例》之后就已经很难进厂了,哪怕是找个临时工也不容易。好像说是56年苏联停止援助后,他们厂里面就不再招工了。除了退职的工人外,原本从附近招的农民,除了技术好的转为正式工的那部分人,其他的基本上都已经回乡下去了。”

    “那文新怎么办,有其他的门路吗?”关博萱追问道。

    “没事,文新一直就不愿意进厂,是大伯他们希望他进厂当工人罢了。”文辉随口应道。

    文彬觉得甚是奇怪:“新哥不想进厂,那他想做什么?”

    “他说他想入伍参军。新年度的征兵,他报了名,体检合格了。没有意外的话,过了年,他就要入伍了。”

    “真的?太棒了,那新哥就可以摸到真正的枪了。”文榕一脸羡慕。

    文辉笑了笑,没有说话。

    关博萱摸着文榕的脑袋:“你要长大了还是喜欢那些武器,你可以像你舅舅那样选择去研制武器,也可以像你爸爸那样去部队。只要你自己喜欢就好!”

    “真的?”文榕眼睛一亮。

    “当然,我骗你干嘛。”关博萱笑意不减。

    “哦,太棒了!”文榕双手一挥,在房间里绕起了圈圈。

    文辉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问出来口:“婶子,你们那时候为什么会选择做这一行呢?”

    “选择?我们那时候哪有什么选择啊。这一切,只不过是阴差阳错,命运的选择罢了。”关博萱揽了揽棉衣,裹紧自己,“当时,兵荒马乱,43、44年,正是菊刀国鬼子最猖狂的时候,我跟我哥两个人从北方一路南下,跟着一股往南逃的老乡漫无目的地四处逃。我们那时候想得太简单,一腔热血,总觉得只要我们努力,就没有实现不了的事情。我们本来打算去昆明,后来决定去重庆找我哥的同学。”

    说到这里,关博萱停顿了几秒:“后来,火车停了,转汽车,汽车被炸得走不了,我们又跟着人家的马车驴车跑。还没到湖北,我就病了,不得不停下来养病。幸好当时我们停下来了,因为听说跟我们同行的那批老乡遇到鬼子轰炸,死了不少人。我养病的时候,我哥到处找人打听去重庆的火车或者汽车,刚巧遇到了高他两届的赖师兄。赖师兄知道我哥物理好,机械工程学得也不错,动手能力也好,就邀请我哥跟他一起工作。我病好后,就跟着他们一起进了研究院。后来,人手不足,我就接手一部分数据整理和运算工作。就这样,我就入了行,跟着我哥,混口饭吃。”

    “可是,我看舅舅是真的很喜欢这工作。每天下了班,也会自愿留在厂里加班,时不时自己进车间研究操作细节,没事就找老师傅商量如何改进。”

    关博萱莞尔一笑:“对,他倒是沉浸其中,每攻破一个难关,都能让他开心很久。有些人是爱一行做一行,有些人是做一行爱一行。不过,如果是自己喜欢的感兴趣的事情,估计才更容易出成绩吧。”

    “原来如此。估计这也是我一直进步不大的原因吧。”文辉眉头紧锁。

    “怎么啦,是工作上遇到什么困难了?”关博萱关切地问。

    文辉一脸迷茫:“好像我身边很多人都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是在为什么而奋斗。文新才刚17岁,他就知道他的理想是成为一名最优秀的军人。文忠喜欢机械,打算学机械,进工厂。可我不知道我喜欢什么,也不知道应该往哪个方向使劲。师傅说让我多看多想多学,可我完全无从下手,怎么努力都没有什么明显进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