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仍旧一言不发,冷眼看着贵妃。

    高静姝从他眼里,竟看不出一丝喜怒,恍如俯瞰世间的神佛一般,高远冷然。她忽然明白:她可能太小看一个帝王的城府与心术。

    可事已至此,她没有退路了。

    高静姝赌的就是这一把:此事的重点从来不在铃兰身上,而在于给皇上一个台阶,一个合理的交代。

    于是高静姝极力冷静下来,用对着镜子练习多次的心碎痴情目光回望皇上:“可皇上之于臣妾,不单单是圣明天子,更是枕边人。”

    她被自己肉麻的一个激灵,恶心的双眼泛起泪花,用尽了毕生的演技才能继续下去:“既是皇上的枕边人,臣妾便不能不为皇上着想。”

    “宫女铃兰实在不忠不义!臣妾自问多年来从未亏待她,甚至从前她母亲重病,臣妾还封了二十两银子并几包上等茯苓霜,特许她从顺贞门传出去给母亲治病所用。”

    “可这些日子,铃兰明明知道臣妾病着,却故意日日在屋外跪了喧扰,将臣妾气的吐血还不罢休,更扬言要在臣妾屋门口撞死。”

    “对旧主毫无感恩不说反而恩将仇报,可谓毫无心肠。”

    高静姝想起吐血而亡的贵妃,眉目间含了不自知的凌冽。

    “这样的人不配服侍皇上!”

    皇上微微有些讶然,凝视眼前人。

    而旁边的李玉低着头险些把眼珠子瞪出来:贵妃这是误打误撞,还是有高人指点?

    瞧瞧这次行事的妙处:先一步放出消息给六宫,言明要遵旨带着铃兰来请罪——这是全了皇上的面子;但又情真意切不肯让铃兰这种心怀不轨的宫女来御前伺候——这是赤胆忠心为皇上的里子。

    李玉打从潜邸就跟着皇上,二十余年下来皇上的心思能揣摩个十之八九,果然,他听见皇上的轻叹了一声,语气松弛几分:“身子不好就别跪着了,起来说话吧。”

    高静姝的心神也跟着一松。

    她连忙低头挤出两滴眼泪:“多谢皇上关怀,臣妾身子不要紧。”

    一进门她就观察过了,这驼绒毡毯上落下水渍会变成极为明显的一团。果然皇上见贵妃“逞强”说着不要紧,却“暗自”落泪,声音就越发柔和了些,伸出手:“来,过来朕这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