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数不近无精打采,却只能随着商队继续赶路。良田在众人出发的时候又赶了回来,无良一脸坏笑,问良田是不是真的掉到了屎坑里去了。良田哈哈大笑,说昨晚碰到了一个老熟人,一高兴就在老熟人那里聊了一晚上。数不近、邞这他们各有心思,谁也没空去管他。无良本来是个边缘人物,此时良田回来,俩人倒还聊得起劲。
由于头一日众人被吓水上和溺死吓得一路狂奔,这第二日不免有些脚乏,所以,尽管出发的很早,但也都是放慢了脚步,尽量让自己的腿多休息一下。目的地最远地就是数不近,要走一千多里地,一天三十里,马不停蹄地往前赶,还要一个多月,这在当时可不是闹着玩的。
现在已经离开商丘城好远了,基本脱离了都城的管辖,属于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数不近他们走的这条线,尤其荒凉。
虽然宋国秉承商人的优良传统,到处做生意,但是数不近这支商队走的是冷门路线。那个时候宋国属于中原地区,以宋国为中心,往东北去有鲁国或齐国,特别是齐国,那是当时富得流油的国家,相当于现在的欧盟;北上有晋国,那也是超级大国,相当于没解体前的苏联,很强大;往西去有郑国、卫国,那里盛产辣妹;再往西去还有周天子可以朝圣,往西南去有楚国,楚国那可是当时的美国,超级牛逼的国家,也是后文书的重点,就是很少有人往江浙那边跑的。当时的江浙,跟今天那差老远了。要说是鸡不生蛋、鸟不拉屎的地方,那也有点过了,但比起其他国家来,还是很落后。如果说齐国是今天的欧盟的话,越国就是今天的非洲。几十年后,齐国在越国建立军事基地,教越国人使用战车,对抗楚国!你没看错,别的国家都用战车几百年了,越国一直都没有战车!别的国家基本都没有奴隶买卖了,越国就有!越国在当时就是今天的非洲,甚至还不如。其实,吴越、东夷、淮夷也都是传统的中华古国,那边是夏文化的幸存地。但是,越国有一个好处然是那边的武器好。因为那边盛产铜矿,一直是资源提供者,所以,他们在冶炼这块是特长。
中国的发展很奇怪,历史越悠久的地方越落后。本来是文明的发源地,搞到最后反而是最被看不起的地方。
数不近他们走的这条线路就是走杨梁,过谷丘,沿睢水,直下吴国。当然,牟嘉可能很快就要和他们分开了,因为根牟国在宋国的正东方,所以,牟嘉出了宋国就要直接回国了,除非牟嘉自己主动愿意再免费给数不近他们做一段时间的保镖,这种可能性很小。邞这去哪里还不知道,他也可能随时离开数不近他们。走得最远的就是数不近和良田了。楚国是个很好斗的国家,那个时候已经把国土边界推到了吴国地界,所以,唯一能陪数不近走到最后的就是良田了。当然,还有一个不确定因素,那就是无良。
无良根本就是个定时炸弹,谁也不知道他会什么时候炸开了,而且,这个炸弹很危险,也许,当炸弹炸开后,所有人无一幸免,一切都烟消云散。
邞这表面上对无良不在乎,却不象数不近那么没心没肺的,他一直都是暗自戒备着。现在已经算彻底地离开了商丘,人烟越发的稀少,邞这虽然仍然和数不近嘻嘻哈哈的,其实身上每个汗毛孔都是张开的,他一直留意着周围的环境。
时值仲夏六月(注1),过了晌午后,天气闷热异常。宋国的道路修得还是那么得好,但是路上却不见熙熙攘攘的行人,只有牛车“吱吖”、“吱吖”地,前行在颠簸的土路上。路边的杂草非常茂盛,有的甚至已经过膝。那些杂草一蓬蓬、一簇簇,各种款式混杂在那里,即使没有风,它们偶尔也会动一下。不知道有什么东西藏在这些杂草底下,它们是生活在这里的土著,也许在人类没有出现在地球上之前,它们已经在这里安家落户了。现在,它们无声而又好奇地站在那里,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虽然行人,包括数不近他们,都无视这些杂草的存在,但这些杂草却是实实在在活着的东西,它们和人一样,是活的!人们实在是不应该忽视它们的存在。
数不近他们头一天太兴奋,用力过猛,第二天走路都没了精神。一路上,除了牛车的“吱吱吖吖”的声音,再大一点的就是脚步声了。天气太闷热,路上却一丝风都没有。抬头一看,虽然是蓝天白云一朵朵,那些白云却个个都镶着乌边儿,有些甚至压得很低,似乎一不小心就会一个跟头掉到地上了。在这种情况下,每个人都想节省体力,每个人都不想多说话,想着赶快赶到下一个旅舍歇歇脚。
牛车这个时候则不恰当地体现了一个“慢”字,各位“牛哥”迈着慢腾腾地步伐,徜徉在疙疙瘩瘩的土路上,这片旷野是那么的安静,老牛的慢动作,给人的感觉好像是掉进了泥淖之中,无形中让人说不出的难受和压抑。就连姜澳和晓魅子这些本应该调皮的小女孩都是乏力地坐在牛车上,两眼呆滞地望着路边杂乱无章的青草。
“咦,那是什么?”终于姜澳清脆的童音响起,那声音象天籁之音一样,打破了沉闷的气氛,众人这时也都感觉神情一松,那种说不出来的压力顿时舒展了不少。大家都在潜意识里对这个漂亮的小女孩更加增添了一份好感,同时,跟随着她的指向,众人抬眼望去,却不禁都大吃了一惊。
众人随着姜澳手臂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一颗长得不高,却十分粗壮的酸枣树上,竟然有个死兔子鲜血淋淋的躺在里树杈上。兔子龇牙咧嘴,面目狰狞,树上的血也流了不少,看样死前应该是受了不少的折磨。但是让人奇怪的是,兔子除了头颅破碎外,肢体却是完好,不知道它是被什么东西杀死在这里的。
大人们除了觉得有点瘆人外,也没什么。姜澳却是快要哭了出来,她搂紧了妈妈,口中说道:“娘,我害怕。”姜澳的母亲孟子搂紧了她,笑道:“不怕、不怕,一只死兔子怕什么?”
姜澳怯生生地说道:“那兔子为什么死在树杈上,它死得那么惨,我怕……。”姜澳难过得快哭了。
这时,两辆牛车挨得比较近,无良好不容易逮住了一个可以说话的机会,插嘴道:“怕什么,这光天化日的,难道还是鬼掐的不成?”说完,露出白森森的牙齿朝姜澳呲牙一笑。姜澳吓得“啊”的一声,扑到在妈妈的怀里。
一旁的邞这恼怒地看了无良一眼,无良一缩脖子,装作没事人一样继续赶路。
旁边的数不近自言自语道:“的确,这个兔子有点奇怪,难道是有人在这里祭牲?”
其他人本来也没觉得什么,但是冷不丁被数不近神神叨叨在旁边一说,都觉得毛骨悚然,立刻浑身不自在起来。要知道,东周以前,祭祀不是乱来的,只能贵族人去弄,东周开始乱了套了,普通人也可以祭祀。但是,可以不代表随便就要祭祀,也是要有缘头的。另外,说不好听话,老百姓那个祭祀,纯粹是照猫画虎,极度不专业的。有时候弄不好,效果适得其反,要不后世怎么说“请神容易送神难”呢!(注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