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狗大军来势汹汹地包围了上来。数不近、公子狙尽皆变色,包括季献都凝神以对。然而,这些野狗大军却对数不近他们的几头牛很“客气”。除去开始的时候,几个不成气候的小野狗想去逗逗乐子,结果被数不近家的牛给拍飞了,后来这些野狗都不再攻击那些拉车的牛了,以至于数不近他们和野狗打得满脸是血,他家拉车的老黄牛却悠闲自在地在旁边吃草。数不近也是乐见其成。因为那两头牛是他们家的命根子,按照他最初的想法,“咬我可以,咬我家牛不行,你再咬我就跟你拼命!”但是到了后来,漫山遍野都是野狗的时候,数不近自顾不暇,再也没了这份保护私有财产的心思了,毕竟人命最大,保命要紧。还好,这些野狗虽然多,但是很有章法,它们并没有一拥而上,把这些人和牛撕个粉碎。它们漫山遍野地呼来喊去,却并不是乱咬一气,好像有人在指挥一样。数不近看了暗暗称奇,却也更加担心此事不得善终。
那边的季献因为一上来就下杀手,惹恼了恶狗的首领。数不尽的恶狗(别看错了,是“数不尽”),潮水般地涌来。而且,此次上来的,都是象围攻公子狙那般的大块头。一个个呲牙咧嘴,似乎马上就要把季献给撕裂于这荒郊野岭上。
季献毫无惧色。这帮恶狗一围上来,季献脸色大变,一股黑气涌了上来,四周五尺之内,草木尽死!那些恶狗也不识好歹,或者说悍不畏死,依旧玩命地冲了上去。结果毫不意外,冲上去的大恶狗们,一个个还没到季献的近前就突然一下,伸脖子、蹬腿玩完了。旁边的一条金色大狗恼怒异常,一声凄厉的嘶叫声,划破了傍晚的夜空。旁边无数的野狗也跟着沸腾起来。看来,季献真的是惹恼了这些野狗,它们这是要跟季献不死不休了。
季献依旧是那副死鱼脸,似乎外界的一切都影响不了他。他唯一关心的就是牛车上的那个瓦罐。那是他曾经的爱人。虽然此时已经人鬼殊途,但是季献的脸上,无时无刻都写下了深深的眷恋。即使它已经是一个不成形的鬼了,但是,有任何人、任何事物若要侵犯它,那一定是要踩着季献的尸身踏过去才行!
金毛大狗一声怒吼,只见一队、一队的小狗兵,如飞蛾投火般地扑了上去。战斗异常激烈,这些野狗已经杀红了眼,连同季献的牛车一块攻击。因为它们似乎也看出来了,季献对他的那辆牛车特别在意。打蛇打七寸,这些野狗们已经通了人性!不过,让人大跌眼镜的是,季献的这两头老牛也是异常骁勇。它们一点也不畏惧,翻蹄亮掌,野狗根本不得近身。季献连同他的牛车,好像地堡加上坦克,狂轰滥炸之下,不知死了多少的野狗。由于季献这边杀得太狠,数不近那边压力顿减。有几条飞奔过来,加入攻击季献的大军。数不近那边只有三四条和他们对峙。数不近偷眼看去,只惊得胆肝俱裂,灵魂出窍。他哪里见过这么血腥的场面!虽然是人狗大战,但是那些野狗绝对都是通了灵性的,群起而攻之,有张有弛。季献这时变身成了一个狗肉屠夫,来多少,杀多少,而且出手狠辣,动不动就把扑上来的野狗撕成几片,下手绝不留情。残肢断体满眼皆是,鲜血流了一地。如果说用“血池肉林”来形容当时的场面绝不为过。
这时的公子狙也早已是狼狈不堪。他身上的衣服被撕得一缕、一缕的,前胸、后背满是伤口。但是还好,他们这边只是属于正常“打架”,还没有到搏命的份上。公子狙看看了不远处的季献,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他老母的,这是个什么玩意儿,这么厉害。不能再陪他玩下去了,再玩下去,连我也要搭进去。”说完,公子狙突然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物件。那个东西白森森的,约有一指来长,上头还系了一根红绳,看起来象一个动物的牙齿。
刚才季献那边的野狗发动攻击的时候,公子狙这边的野狗也过去了几只,现在在公子狙它们面前的只有两三条大狗,而且不怎么再攻击他们了,仅仅是看着他们,不让他们乱动。公子狙和数不近有一点小动作,这几只野狗立刻就呲牙咧嘴对他们进行恐吓。
说也怪,此时公子狙从怀里掏出了那个小物件,在这几只野狗面前晃了两晃,这几只野狗立马消停了。呆若木鸡地蹲坐在地上,不再发声。公子狙低低地朝数不近喝道:“还楞着干什么?快走!”数不近一呆,没想到公子狙这种时候还有这样的手段,心中一喜,连忙跟着公子狙把牛牵了过来,赶车上路。那边季献依旧在不停地屠杀着野狗。数不近嘴唇翕动,忍不住道:“季献……”,话没说完被公子狙接了过去,“哎呀,都什么时候,还管他呢。这家伙简直不是人,我哪能想到他有这么狠!他和野狗岭看来是不死不休了。你跟我赶快逃命吧,先过了眼前这一关再说。我跟你说,你别看他现在挺狠,后面有他受的。这里绝不是你看到的这么简单。赶快走吧!”说完,催促着数不近赶紧赶车上路。
果然,远处公子狙他们刚走,远处的密林就传来低低的怒吼声。很快,这些野狗们都停止了攻击。可怜这些不可一世的狗狗们,这次是踢到铁板上了,在季献的周围,躺了一圈的野狗。有的是被季献的黑气给熏死的,有的是被季献直接击杀的,还有少部分不知死活的是被季献家的两头老牛干翻的。总之,这次野狗岭的这帮凶神是损兵折将,大触霉头。
这时,从密林深处响起了几声清脆的击掌声。只见施施然,一个青衣中年男子转了出来。此人衣着朴素,上衣下裳,头上一个回龙髻用一枚骨簪别着,嘴角上两撇胡子不是太厚,似乎蓄须不久(注,那时的人,一般三十蓄须),看那打扮是最普通的老百姓。此人身材消瘦,面容清癯,以现在的话说,看起来还挺斯文的。
本来,恶狗岭上群犬沸腾,如同一个练武场。斯文男子一出来,场上立马安静了。斯文男子鼓掌而出,喝退了季献身边的野狗,对季献笑道:“好!好!好!恶狗岭好久已经没有来你这样的贵客了。今日你在此伤了我这么多孩儿们,我‘老戎’要来会会你,跟你说道、说道。”季献此时已经把那个花布襁褓背在了身上,他依旧毫无惧色。季献走到了一头黄牛的屁股后面,看了看黄牛的身上的伤口,轻轻摩挲着黄牛的屁股,似乎并没有把斯文男子放在眼里,口中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话很短,却很有力量。倒是被他用手摩挲着屁股的老黄牛,似乎眼睛里透露出一点点的不安——如果它真的也象人一样有情绪的话。
斯文男子仰头哈哈大笑,“好,有气魄!几百年来,在我‘恶狗岭’敢象你这般说话的,你是第一个。”季献眼皮也不抬一下,“那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几百年前也有过,只不过下场都很惨!”斯文男子突然目露凶光,“别那么狂,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来历。这天下即将大乱,你这种货色,根本算不得什么。别说是你,比你更厉害的来了,在‘恶狗岭’也得趴下。”说罢,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宝贝。“死人,你看我宝贝!”其时天已黑,一轮皎洁的明月升起。那人手里的东西大概有现在吃饭的食堂饭盆那么大,端在手里,黑黢黢的,月光下看不太清楚。
斯文男子一掏出这东西,季献的脸色开始凝重起来,就连季献坛子里的鬼都开始低声尖叫。这玩意眼看就不是啥好东西。季献轻抚罐子,口中道:“莫慌,有我在,不用怕!”此时季献竟然在强敌的虎视眈眈下,又把装鬼的坛子背在了身上。不过,那鬼明显还是害怕,即使季献把它背在了身上,它依旧“嗷”、“嗷”叫个不停,而且声音尖锐许多,看来是害怕至极。
远处的斯文男子,手捧着宝物,嘴里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季献忽然大叫一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差点踉跄倒地。斯文男子“嘿嘿”冷笑,“我当你有三头六臂,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你们都给我拿命来吧。”说罢,举起宝物,继续施法念咒。
就在这时,季献身边的两头老黄牛忽然“哞哞”叫了两声,继而竟竖起前蹄,站了起来,化作两只牛头人身怪。
这两只牛头怪竟然口吐人言:“季子莫慌,你带良人先走,这里交给我们哥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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