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到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己与沈家已经没有关系了。她知道,沈家不再与她们往来,是低调行事、保守李家秘密最合适的做法。可是人之所以会惶惑无措,不过是因为太过在意。
他们会厌恶她,不愿再想起她吗?会后悔这七年的疼爱,全部倾注到一个不相干的人身上吗?
她有很多、很多的担忧,但大概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
乔缨还是日复一日地沉默着,她的呼吸越来越困难,长时间地睡不着,所有人都知道她已油尽灯枯了。李迢总能看见李家的旧人躲在一旁悄悄地流泪。这么多年,一直是乔缨撑着李家,带着他们一路坚持着,可是她现在要走了,没有人能挽留她离去的步伐。
正月十九,上元放灯已经结束,街上却还弥散着节日的气息。李迢晨起盥洗之后,来到乔缨屋内,看见她正靠在窗边的小榻上,着迷地瞧着窗外。
晴空之下的庭院里,是李迢遣白露买的许多花灯,就挂在乔缨窗前。看着那些样式新奇的走马灯,她好似精神也好了许多。
“我嫁给阿郎时,也是这样一个好天气。”她轻声说,眼睛一瞬不瞬地瞧着窗外,李迢恍惚了刹那,才反应过来,乔缨是在同她说话。
“他不会作诗,催妆诗却扇诗都是提前背的,结果临到头紧张忘了,大家都在起哄,他急得满头大汗……”她微微笑着,下一刻却剧烈地咳嗽起来,李迢冲上去为她顺气,给她递雪梨水,却被推开了。
“我要去找阿郎了,”乔缨微笑着看她,眼里却流下泪来,一滴滴砸在李迢手上,“对不起,阿迢,我实在不知道该怎样做了……”
李迢抓住她的手,那双纤长的手干枯如纸,好似那些鲜活的生命力也跟着从她手中流逝出去了。
“把我烧了吧,以后有机会,和阿郎葬在一起……”
那双手滑落下去,无力地落在榻上。
李迢静静地揽着她,这具枯瘦的身体连七岁的孩童也能轻易扶起。她沉默了很久,才低低应道:“好的,阿娘。”
这一声回应,到底无人听见。
按照乔缨的遗愿,李迢为她举行了火葬,规整了遗物,预备以后和李霁合葬在一处。离开江宁府前,她想了很久,还是没有再去沈宅外看一眼。
她同沈家之间,只是两条错误相交的线,短暂相遇后,或许就该各自前行,不必再有什么交集了。
马车辘辘驶出很远,李迢回首望去,江宁城在清早的薄雾里,矗立成一座安静的影子,远远地落在了后面。
她还没有想好去哪里拜师学武。李家虽有武学,但在人才辈出的江湖上,李家只是极不起眼的一个小家族,想要向一夜之间屠灭李家的凶手报仇,还差很多。沈未从前看过她的骨相,说她虽有天赋,但比起那些真正的天之骄子来说,这点天赋并不足够。
她需要一个武学造诣深厚的师门,和持之以恒的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