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安静下来,三个人对视一眼,我用眼神示意金万堂说下去。

    他清了清嗓,说道:“一开始,干脸拿到鸟纹壶找上我,不是他本人来的,是我过去认识的一个老扛把子找上我的。这人姓董,过去道上的人都叫他老洞,是因为这人有个怪癖,好钻洞,什么狗洞猫洞兔子洞,他最早下墓就是在东北老家林子里发现个老鼠洞,顺着洞口下铲一挖,结果就挖出来一个油斗,靠这个发家的。”

    我跟胖子对视一眼,胖子眼睛都绿了,脏话憋在嘴边转了个圈,咽了回去。

    我则是不以为然,如今我很擅长收放自己的好奇心了,但金万堂提到好钻洞这几个字,我总觉得在内涵我和闷油瓶。

    此话不提,金万堂早年发家是从做旧书收藏的买卖开始的,跟老董(称呼老洞我实在心里别扭,就还是按他的姓来吧)认识的契机,就是在当年“打办”潮的时候,大约就是在金万堂名声鹊起的前几年。

    那会是60年代中旬,金万堂正处于人生无限得意好风光的时期,当时有不少机构聘请他去做评估鉴定。

    老董拿着一堆刚从某个元代油斗里倒出来的东西,开了个民间鉴赏会,金万堂也在邀请之列——要知道当年四九城天子脚下,尤其是那会老九门圈子做这种生意都得避着官面的时候,老董这么大喇喇招摇过市,实在少见。

    金万堂就想,这人要么是有背景,要么是蠢。

    结果接触下来发现,老董为人实在,说句不好听的,就是蠢到天际了,虽是老扛把子,但这些年混出名堂居然真就全靠他那身好钻洞得来的狗屎运。

    但老董这人出手阔绰,一来二去两人就熟络起来,有了私交。

    这下实打实从老董本人口中听到他这些年摸爬滚打的发家史,不,是一路顺风的发家史,饶是金万堂,都有点眼红。

    但他观老董为人,其实能看出来,这人不适合在这一行混。

    人都是多面的,就是金万堂当年意气风发的时候,两人私下喝酒,他脑门一热,就把话说出来了,说:“老哥啊,兄弟我今天就跟你交个底,都说人有三六九运,你这运气我看是九等上上乘,但你这性格真不适合待在这行,否则迟早生变。趁这些年查的还不严,我劝你早点收拾细软,换个地方,转行吧。”

    这话说完第二天酒醒,金万堂就后悔了,结果老董居然真听进去了。一周后,上门来跟金万堂告别,老金也没问他去哪,只当是自己行善积德。

    后来金万堂彻底鸟枪换炮,再到参与了九门当年最大的盗墓活动后,早就把这人忘到了屁股底。

    谁知道就在今年,老董忽然找上他,再见面时已然换了身行头,蓄了个大胡子,穿着身蒙古服,脖子间挂着各种串串那种,说有生意要跟他做。

    金万堂想了半天才想起来这人是谁,两人抱头痛哭,忆昔当年,又旧话重提,这才知道70年后老董还给他去信几封,也寄过不少蒙古特产,但他都错过了。

    话说回来,老董当年听了金万堂的话,转头就去内蒙古放牧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