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到消息,庞琼忙中抽空,前往许萦住处接女儿。

    这些年庞琼的精力并不全然倾注在管理娱乐城,她有门路,熟客多,就是炒楼花都赚得盆满钵满。不过她有意携家人移民,已在考虑脱手,因此忙得焦头烂额。

    许萦独立,不用她烦忧,倒是庞祖琳,年岁越长,有了心事。昨日母女争执,何止庞祖琳伤心,她做人妈咪更是加倍痛心。

    应门的是许萦,他让开道,示意庞祖琳在客卧。又说他头先叩门瞧过一眼,人伏在床上像是又哭了,哭完就睡着了。

    余晖吹进阳台,浮在脚底。

    庞琼感到疲倦,问许萦要一支烟。她单手撑额倚在栏边,细想那夜争执,忍不住嘴里泛酸,问许萦,自己是不是做错了。

    庞祖琳确实并非她亲生,而是当年她做妈妈生时,手下一个吧女与她温心老契珠胎暗结的私生女。

    庞琼得知后,拽着吧女逼她堕胎。吧女一味饮泣,拒死不肯,后来跟着另一个男客走路。庞琼恨她死性不改,却也无可奈何。

    谁料数年后,一个女人拖着一个女孩上门乞求,庞琼才知原来吧女私奔后再度被扼人扼钱。她大着肚子,只能辗转在一些男人身边求得一时的安定。终于无路可走,她想到庞琼,那日跪倒在地,哀求她收留。

    可没过几日,庞琼发现她又悄悄走了,留下一个还不会说话的小女儿。

    庞琼曾将女童送去儿童院,离开时,从不哭闹的小女孩跌跌撞撞跟在车后,吃一跤又爬起来,吃一跤又爬起来,跌得满嘴是血。

    终究心有不忍,庞琼还是将她领回家,一口饭,一罐奶,也养到了现在。

    幼时,庞祖琳学步说话,思维反应都比一般孩童稍慢一些。彼时庞琼与许萦皆忙于娱乐城琐事,小妹听话懂事,加上家里雇了宾妹看管,二人并没有太在意。

    直到一夜返家,家里一片狼藉,宾妹卷钱逃跑,留下庞祖琳小小一个趴在地上,紧急送医才知她是误食盐酸,即使做过手术捡回一条命,可声带受损,之后再没能开口说话。

    为此,庞琼对女儿总有一份亏欠。她不止一次想过,倘若那回她没有心软,让庞祖琳留在儿童院长大,她今日或许也可以穿上童军装,与那群和她一样健全活泼的女朋友们拉着手参加夏令营去。

    头痛欲裂,庞琼摁着额头,指间燃烧的烟头与发丝不过咫尺之距。

    眼见下一秒就要烧着,许萦压下庞琼手腕,夺走她手上香烟抿在唇间:“这番话你说过很多回了。”

    “我大半生无愧无悔,唯独这件事,唯独这一件……”庞琼竟哽咽。

    “好心你啦,”瞄她一眼,许萦将衔在唇间的香烟拾下,吸尽最后一口,再扻熄烟头,嘴鼻一起慢慢吐气,烟雾缭绕在他面庞四周,“你觉得对不住个女,与其自责,不如去街口的士多买个曲奇雪糕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