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起温煜已有半月余没看到皇帝了,虽然后来他也曾派人前来安抚,但到底没有把下药的真相告诉她,想来也是,这种算计到皇帝的戏码怎么能让他高兴。拨弄着玉扇骨柄,温润的触感让她喜欢极了,温煜在心里告诉自己不要着急,冬天到了,春天还会远吗?
柳国公夫人六十大寿,在京的贵族子弟当然都要前去庆贺,连太子都送上一份贺礼以示敬意。跪坐在宜贵嫔宫中品茶的公主安心等待着宫人为三皇子打点完毕,才施施然的行了礼,“贵嫔娘娘放心,我今带弟弟前去赴宴,定然替娘娘转达思念之情。”宜贵嫔是这后宫没什么心机的女子,虽然娘家势大,但她本人却淡然处之,有了儿子也不争不抢,是难得的通透人。三皇子出宫机会不多,如不是嫡亲外祖母过寿,怕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出来一趟,是以现在在马车上就有些坐不住了,拉着温煜吵闹着问些事情。
温煜自问不是玩弄心机手段之人,所以同这个弟弟相处时最为轻松,带着笑意耐心回答着他各种问题。马车平稳的驶出皇宫,撩开帘子向外看了一眼,远远的看着城墙上好像站着谁又看得不甚清楚,染着蔻丹的手指摩挲裙摆,心头却是了然。
与国公爷见礼之后就去了内院,三皇子交由贴身太监带着在外院与其他男童玩耍,温煜特特嘱咐了定要看护好小皇子才离开,这毕竟是柳家外孙,想来也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在这里做手脚。
往日的闺秀们总是喜欢聚在一起争奇斗艳,不是对弈便是写诗,这些打小温煜就不参加,统一的回复是公主生性懒散不爱行文,才女的名头就让旁人去争吧。但今日似有不同,小姐们见了她行过礼之后就又凑在了一起,搞得温煜一头雾水,何时她们这般要好了?“殿下!”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回头就看见粉色衣裙的少女,“若若。”伸手扶住她要行礼的动作,拉着人到一边指着那些小姐问道“今日这是怎么了?”范若若一脸了然,伸手拿了一沓子信纸装订的册子递过来,“她们在讨论这本书呢,”小声的贴在公主耳边说道“我只告诉你一人,这是哥哥从澹州寄来的,现在在名媛的圈子里都传遍了。”温煜拿着册子翻看,还暗想这是什么好书,赫然就看到封皮上《红楼》二字,心中大动,急急地翻开后面章节,看完后更是无法按捺情绪……“你是说,这是你哥哥?司南伯那位长子写的?”见人点头,更是有些愣住了。
这里的一切最开始都是陌生的,虽然她经历着穿越的事实,但这里不属于她所知的任何历史,曾经的迷茫又被勾起,而范闲的名字也在她心里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她对这未曾谋面但似乎经历相同的人产生了极大地期待。
“不知道范公子可准备回京?毕竟是范家人,总不好一直养在澹州。”温煜试探的发问,她想见这个男人,非常。“这我却不知,留哥哥在澹州是父亲的意思,虽然我想念哥哥,但也没法说动父亲接他回来。”
这边皇帝接到禀报,细细的说了今日公主的言行,直到内侍提到她对范闲的好奇。停下手中的敲敲打打的工具,“你说,公主看了册子之后很是赞叹?并一直询问那私生子的事?”老谋深算的皇帝眯着眼睛,晦暗的脸色不知道心中在想些什么,半晌只是挥挥手让人下去。候公公缓步前来替庆帝倒茶,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被叫住了,“今日去柳家赴宴的宾客名单,陈萍萍送来没有。”“回陛下,一早就送来了,想是刚才陛下忙着未及翻看。”在案头翻找一会儿就抽出那个折子递给皇帝,“倒是不少青年才俊。”庆帝冷哼一声,丢了手中的东西到火盆里。“宜贵嫔与公主交好,柳家就存了拉拢公主的心思。”候公公只是低着头陌声不敢言语,那日公主寝宫的动静他略知一二,而自己也捉摸不透皇帝到底什么想法。
公主自然是散了席便离开了,不过也没立刻回宫,三皇子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得带他在城中逛逛,姐弟两人漫步随行,本朝民风倒是开放,女子上街也无需遮掩,更何况还有个权势滔天的长公主呢。拉着弟弟躲在茶楼里听书,又打包了些有名的点心,最后拐进了一家药铺,那药铺看似不起眼,实际内里大有名堂,温煜也从没瞒着皇帝这是自己的产业,不过是自保的一种手段罢了。
把心满意足的弟弟全须全尾的送回宜贵嫔宫里,温煜好心情的绕道御花园,看着开满的芍药心里更是欢喜,指挥着自己的宫女搬了两盆才回宫。只是一进大殿就感觉不对,气氛有些紧张,所有人做事都小心翼翼的不敢抬头。深吸一口气捏了捏拳头才款款走进正殿。
“儿臣给父皇请安。”跪在地上的温煜后背笔挺,头虽低着却能感觉到皇帝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
庆帝挥退所有宫人只留下还跪在原地的公主,两人都沉默着,一个不叫起一个不说话。
“地上凉,你打小身体就不好,起来吧。”到底还是自己女儿。温煜乖巧的站起身,明媚的抬头看着自己父亲,“父皇怎么来了?难得出去一趟,儿臣今日在外面逛的久了些。”庆帝没说话,只是背着手往宫内走去。昭纯宫不大不小,正殿后是寝殿,两翼厢房一个被温煜做了书房,另一个倒是一直空置,摆些药品玩物,宫宇雕梁画栋也怡情冶性,一方荷塘被打理的极好,空地处摆满了盛放的鲜花,倒像她一般,在最美好的年纪。
天下人都知当今圣上仅此一女,百般娇宠,所以下面人巴结她的不少,也隐隐传出过公主喜好便是京城风向标的言语,不过后来不知是公主还是陛下授意都压下去了。
皇帝不发一言,温煜自然也陪着,他没提起那晚她也不说,但他们都知道发生了便是发生了,即便再掩饰也不行。
余光看着自己一向乖巧的女儿,好像那晚千娇百媚的不是她一般,起先被算计了的皇帝是气恼的,后来冷静想想又淡然,但今日听说她与才俊们相谈甚欢心里却泛起莫名的想法,在宫里等了半日才见人归来。两人不知怎么就走到了书房,书房到不像女子居所,画卷笔墨极多,横七竖八的挂在墙上柜子上,而案几更是摊开着一张宣纸,毛笔随意的搁在笔洗里,看得出主人是任性提笔。温煜突然脸颊一红,想去把纸张收拾了。谁知庆帝快她一步,扯了就展开来看。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温煜垂着头,发丝微乱,掩不住的羞怯之意。皇帝深深看了她一眼,又想起那日带着哭腔的【心悦陛下】,心里说不出的味道。
两日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