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门关外有一条山沟,叫留命沟。顾名思义,要想过这条山沟,就要做好把命留下来的准备。整条山沟长约半里,两头宽,中间窄。弯弯绕绕,最窄的地方,两壁夹峙不足一尺。抬头仰望,缝隙之间如一线之天。

    鞑靼在外面叫阵,风雪太大看不清去路。军中粮草实在是缺,陈达不顾叶栖衡的阻拦,执意带着一支奇袭小队,趁机偷袭鞑靼的营地,试图抢来一些粮食。没想到却在鞑靼的箭流中迷失了方向,仓皇间躲进了留命沟。

    发现时,掉头已来不及。前面是不足一人肩宽的窄壑,后面是来势汹汹的敌人,守在入口处,早已张弓搭箭只等他们调转马头。

    进退维谷,皆是死路。

    陈达眼见无路可走,生死已成定局,咬紧牙关双眼赤红,悲怆道:“大家信任我陈达,才随我出了营地,突袭敌军。如今陷入如此境地,都是我一人之责。我这辈子,自诩光明磊落,做事无愧于心。唯有此番,一念之差却害得各位落入敌手。我知道大家都是不惧生死的汉子,我陈达亦不是苟且偷生的鼠辈。大错已铸,若能用我一人的性命换来大家的平安,我绝无二话自刎了断。”

    一旁红了双眼的士兵打断道:“将军不要这么说。”

    “粮草已尽,若是不奋力博得一线生机,即使呆在军营也只能落得饿死的下场。我从不后悔今日跟随将军出营,我只恨不能在临死之前多杀几个鞑靼,报我亲人的血仇。”

    说话的人,是自小长在漠北的边境小村庄。五年前的斡难河一役,他一家老小死于鞑靼的铁骑下,他的妹子不愿被鞑靼糟蹋,直直跳入冰河,从此被封在厚厚的冰面之下。他投身军营,不为别的,只为能多杀几个鞑靼蛮子,为家人报仇。

    “好,我大禹的好男儿,各个都是好样的!”陈达擦了一把脸,视线一一扫过身边的将士,眼中悲戚不再,转而换之的是慷慨赴死的坦然与壮烈。他在漠北守了几十年,对于军中将士的身世大多都有所了解。今日跟随他出营的,均是与鞑靼有不共戴天的血海深仇。

    陈达面色沉沉,眼中尽是敬重,双手抱拳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字一句说道:“今日是我对不起诸位,若有来世,我当牛做马,必当偿还!”

    角落中一个瘦弱的少年,定定说道:“为国捐躯,殒身不恤!”

    声音不大,却掷地有声。

    他们这些武将,虽大多目不识丁,却知道爱国二字究竟是何。

    “为国捐躯,殒身不恤!”

    “为国捐躯,殒身不恤——”

    所有人齐声喊着这八个字,心中杀敌报国之心如长河之水澎湃汹涌。

    众人拿起兵器,调转马头,朝入口处齐齐奔去。

    眼中闪烁着视死如归的坚毅之色。

    另一边,留守在帐中的叶栖衡看着外面的风雪愈下愈大,心中越发不安。他唤来方冀,带了四十个弓箭好手轻装上马,出了营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