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溟洬虽对锦缎一时大意,让他窥去秘密;也因幽居一隅,对妖族缺乏更多了解,难以揣测他们将如何待他这异端。但雪姬煞费苦心藏着他,必是有他不能暴露身份的缘由。

    这一下他不再犹豫,毅然决然,锦缎闭关的地方,他必须得去了。

    倒不是想到锦缎能有什么阴谋,蛟血的颜色太容易辨认,锦缎既然见过,就不太可能还妄想着能够继续装糊涂。故而,他之所以不曾提起,要么是有顾虑,要么是他和北溟洬一样,暂时没想起来这茬儿。

    北溟洬倾向于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一些,那毕竟是锦缎,是个会想着“既然你不值得我喜欢,那我就去死一死”的,很不成熟的妖怪。况且那晚之会,锦缎待他也并无异常。

    不过,管他什么原因呢,北溟洬必须保证,锦缎不会再同第三个妖怪说起这件事,他得堵住他的嘴。

    拿定主意,北溟洬再次结出一个足够牢固的结界,正要去会会那守界妖怪,忽听诧异的一道女声自后方传来,“北溟洬?”

    青牙的传讯此时也落在耳边,北溟洬便没顾上打开了。

    在他眼前,是一艘玄铁铸就的厚重云舟,云舟上黑甲护卫横列,正前方一名蓝瞳女妖,穿得有点少。

    蓝瞳是有鱼氏的标志,女妖瞳色浅淡,并非蛟妖,但实力不差,已经有小圆满修为。

    北溟洬对她毫无印象,料想不是因为彼此见过她才能唤出自己名字,而是窥探了自己那被雪姬生造出来的,冰洋冻坏了的,皱巴巴的原身。

    整个北溟海,据说只有两只未成年的小蛟妖,除了与这女妖同一族的锦缎,可不就只剩下北溟洬了。

    若是将来,涉世渐深的北溟洬会明白,在北溟海的审美体验中,那女妖有一种别样的魅惑。她一身用料不足的铠甲,其实衬得女儿家体态曼妙,柔与刚彼此融洽,英姿飒爽,偏又媚得勾魂儿。

    但此时而言,他只感到眼前的女妖穿得太少,并下意识拢住自己那五色鹏羽织就的披风。

    经历最初的讶异后,对面那女妖脸上只剩下惊艳,许是生平没见过漂亮成北溟洬这样的妖怪,尤其是一双上挑而深邃的桃花眼,直教与他对视的妖怪恨不能溺毙其中。尽管此时他面庞尚青涩,美丽的棱角含蓄地收敛着,但其间风华,普通妖怪难比之万一。

    有鱼氏的妺妃眼光毒辣,一眼瞧出这位北溟氏小公子掷果盈车的潜质,心中暗生可惜,竟是便宜锦缎那小子。然即转念,往后岁月还长,这自幼订婚的,常是善始不得善终罢。

    她勾了勾唇角,颔首一礼,再开口时不再直呼其名,而是咬着字尾,轻轻道:“妺妃拜见小殿下。”

    生怕语气重上一分,都会冲撞到这只体不胜寒的,弱不禁风的,裹在重重鲛丝和羽绒下的,未成年的小蛟妖。

    北溟洬微微皱眉,没说话,但是点了点头。他不懂得欣赏她那英气与柔媚兼具的美,也体会不到她语气中小心翼翼仿佛呵护一般的用意,他甚至有点烦她过于焦灼的凝视。但同时他又猜测,有这看起来能统率一队甲卫的妺妃在,他大概无需再向守界妖怪自证身份了。

    其实身为妖王幼子,妺妃敬称他一声“殿下”并无错处。但偏生加个“小”字,讲话的调子还拐出高低错落的几道弯儿,北溟洬听起来委实耳朵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