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临华殿内却是灯火通明。
洁白如玉的蜡烛成排摇曳,和悬在半空的明珠交相辉映,柔和光芒照在在天子紧皱的眉间,投下浅浅的阴影。
“老九还没醒过来?”
“是。”太医躬身站在下首,小心斟酌着措辞,“幸得陛下护佑,九殿下的烧已经退了,察其脉象,明日应该能醒来。只是……”
太医声音低了下去,腰背也弯得更低,“九殿下伤到了头,具体情形如何,还要等醒来再看。”
天子面上不辨喜怒,只微微颔首。一旁服侍的大太监全福深体上意,忙对太医打眼色,示意他退下。
太医如蒙大赦,倒退数步后迅速离开。
临华殿内,全福为天子沏了杯热茶奉上,低声劝道:“陛下,时候不早,您该就寝了。九殿下从小就孝顺,醒来看到陛下为了他熬坏身子,就该自责难过了。”
天子唇角微勾,从喉咙口呵出一声笑:“老九就是个皮猴儿,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哪里晓得这些?”
全福在御前侍奉二十多年,对圣意的体察无人能及,闻言顿时明白天子还是放不下江镜渊,想了想道:“陛下言重了。老奴不通学问,却知道一句俗语,叫做‘养儿方知父母恩’。等九殿下娶妻生子,儿孙成群,自然就会明白陛下的苦心。”
天子叹出口长气,低声道:“但愿吧。”
他张开双臂,任由全福服侍着就寝,可是闭目仰躺在上好紫檀木打造的龙床上,却觉得身下微微晃动,仿佛还踩在邀月桥上似的。
工部建桥时吹得天花乱坠,什么一日夜间成就此功,邀月降仙祥瑞在世,最后却是个银样蜡枪头,连几十人踩踏都禁不住。
今天要不是侍卫们忠心护主,他就要折在玉带河中,薨在万民眼前了!
对一个登基后励精图治的帝王来说,该是何等荒唐,何等可笑?!
想到白日里的一幕幕,天子皱起眉头,仍有些心悸和愤怒。
悸的是若非江镜渊忽然随水飘来,他还会在桥上赏景,十成十要随着邀月桥坍塌而落水。怒的是庄家为了搭上十五皇子的祥瑞之名,偷工减料不顾君王安危。
什么邀月,邀宠还差不多!
至于江镜渊为什么穿着太监服掉入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