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风神精英,谷月汐的日常工作就是跟各种诡异的怪物打交道,然而她毕生所见的怪物加起来,也没有旁边这位让人心惊肉跳。
并不是他没有心的缘故。
由于研究样本太少,目前人们对器灵这种特殊的存在知之甚少,谷月汐不是专家,也说不好没有心的“器灵”该不该活蹦乱跳。理智上,她知道自己不该大惊小怪,可“识眼”打开后,她总觉得自己不单只是多了一重视力,所有感官都跟着敏锐到了疑神疑鬼的地步。
以前她只是觉得这个和齐武帝重名“剑灵”很神秘,虽然态度温和,看起来挺好相处,但总有种挥之不去的距离感,偶尔有那么一时片刻,谷月汐会觉得对方有点可怕,但她一直没往心里去——毕竟谁都有权保守秘密,而其他人对自己不了解的强大存在总会有点戒备,这都是本能,没什么大不了的。
可是这时,密闭的外勤车里,除了一帮昏迷不醒的同事,只剩下她和这位“剑灵”,她莫名其妙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时竟有跳车的冲动……好像旁边的“队友”,比车窗外浓稠欲滴的心魔瘴还凶险。
幸亏她早年经历坎坷,人比较冷静。谷月汐稳稳当当地沿着地脉开车,轻轻咬住自己的舌尖,默数了五十下剧烈起伏的心跳,逼着自己镇定下来。
她第一天入风神,燕总就教过她,恐惧源于悬而未决、源于未知,破障的唯一方法就是直面。
于是谷月汐定了定神,直接问:“方便我多嘴问一句吗,关于……关于你的心。”
“唔……没什么影响,平时感觉大概会迟钝一点,不过有我那‘主人’几代人温养‘剑身’,现在好多了,现在吃东西也能尝出点味道。”盛灵渊的手指轻轻地敲打着膝盖,“至于其他的,也就是七情断绝而已。”
谷月汐一惊,忽然就明白“剑灵”身上的违和感从哪来的。
他笑脸迎人,但那笑容是精确空洞的,他看任何人、任何事物的眼神都是冰冷的一视同仁。比如现在,所有人都或慌乱、或紧张的时候,他也会随大流更改语气。他交流的话变得简短,但仔细听,他其实只是为了融入语境,删减了客气话和语气词而已,语速并无变化,停顿起伏,依然像念新闻广播稿一样标准。
断绝七情……难怪心魔瘴连宣主任那么开朗外向的都困住了,唯独他轻轻松松地全身而退。
谷月汐被识眼折磨得手心冒汗,无端有点向往这种状态。
这时,她身边那位不似真人的忽然主动开了口:“七情是人之根本。”
谷月汐愣了愣,惊讶地用识眼余光扫了盛灵渊一眼。他看上去很年轻,像个刚毕业不久的青年,可是谷月汐突然有种错觉,觉得那人是位年纪很大的长者,活过了快要一生,才能在得失尽头,客观公正地回望辉煌与失落。
这些绝情断欲的理性派不都鄙视人之软肋吗?
她忍不住问:“那按轻重缓急,七情应该排在哪里呢?”
盛灵渊不假思索地回答:“犹在身家性命之前。”
谷月汐的头又忍不住往他那边偏了一下,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