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熄灯太久了,久到席然觉得世界的尽头可能就是这副面貌,他浑身乏力地躺在地面上,一动不动,大有一种就这样算了的心态。得知了仇人的过去,对他的恨意会因为他悲惨的遭遇而消散吗?

    “如果没遇到宋安,我也不可能挂啊。”席然有气无力地想,如果没遇到宋安,他可能正积极向上地面对着他美好的大学生活,他现在所遭所遇都是因为宋安强行把他扯进了‘宋安的人生游戏’里,比起玩家,席然更像一个没有选项的工具人,经历的一切都不是他愿意,他反抗过,被抓回去,结局就是跟主角一同坠机,从几千米高空华丽降落,连自己是生是死都不清楚。

    可是,游戏主角纯粹到没有一丝杂质的目光,笨拙又情真意切地告白,以及生死关头超越求生本能的保护......胸腔里有一团气浮浮沉沉,席然慢慢呼出它,喃喃自语道:“如果不恨宋安,那我还能恨谁呢?我自己吗?”

    席然发现自己好像需要找一个人去讨厌,需要有一个人为他生活的重大变故承担代价,绝望到达一定程度的时候,他甚至分不清自己是为了什么而活着。

    “我又做错了什么呢......”席然闭上眼,就以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为床,欲想睡去:“我什么也没错啊,我只是想回到原来的生活,正常地活着,我又做错了什么呢。”

    ..

    耳畔伴随着‘滋滋’的电流声,席然疑惑地睁开眼,四周不知何时慢慢地亮了起来,记忆的重启只能意味一件事——宋安重生。只见漫天飞舞的斑驳色块,以一种扭曲的形态狂舞着,比起重生,席然更觉得它像是一场崩塌。这次的片段不再清晰,宛如醉酒后的断片,周遭又冷又吵,仿佛有一千只昆虫在耳道里爬行,扇动着薄翼发出人耳无法辨别的声响。

    席然不适地捂住耳朵,皱紧眉头去看那些闪动着画面的碎片,从凌乱的碎片中拼凑出事情的原貌。

    “这是......尾巴?”席然看见尾椎向下连接的竟然一节又一节脊椎骨,似春笋拔起,上面规律地长着一条条弯曲的长条倒刺,尾端如同箭刃,骨头外包裹着一层透明质的肉,红蓝双色血管密布其中。席然回忆起在宋安书房看到的那张照片,或许在宋安意外离世的过程中,林霜雁为了挽救自己的儿子,将宋安送上了实验室的铁床。

    猜测八九不离十,“原来是这样......”先前的疑惑都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席然叹息道:“如果我是母亲,我也没有办法看着自己的孩子死去,我肯定会尽可能的寻找拯救他的可能性。而唯一的希望,就是‘新种计划’。”席然伸出手,向空间中那些跳动的碎块摸去,手指触碰到画面的一瞬间,原本奇形怪状的色块又以手指为中心点进行曲变,画面便像水一样卷起来,席然只得收回手。

    幸运的是,这场实验成功了,林霜雁如愿地拯救了自己的孩子,但同时也意味着宋安开始脱离人类的身份,为了存活,不得不以一个怪物的模样重返世间。

    悲哀会带走人的力量,席然光是想想,便觉疲惫不堪。

    此时此刻,碎片中的画面又传来人们欣喜的声音:

    “他醒过来了!这、这是不是意味着......实验成功了?”

    “天哪,林教授!实验竟然成功了!”

    “‘新种’跟人类的结合!死而复生!这会成为里程碑!这会轰动全世界的!”

    “宋安?”

    席然抬头看,林霜雁隔着研究舱,一只手贴在舱壁上,瞪着眼睛看着宋安。

    她比先前憔悴太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