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可怕了,这就是王霸之气吗?

    四十九

    谢修这一回来,我就又成了香饽饽。尽管他回来没几日便日日有医师进出相府,贵重的药材如流水一般送了过去。此时京城盛传谢修这次归京并非只是大胜而归,而是不得不回来了。

    西北苦寒之地,到科技发达的现代都不怎么好熬,更何况谢修一介书生,刀锋上过日子,不知道多少枕戈待旦胆战心惊。对手与天朝尴尴尬尬几十年,期间偶有交锋互相也都没得过太多便宜,谈过几次和约,却也治标不治本。虽然如今有人拿谢修和霍去病比,但谢修隐姓埋名从一介小兵做起,怎么看官升得都比霍去病难上许多,这期间多少死里逃生疾病伤痛,又怎么说得清呢。

    所以谢修回来时只带了部分亲兵先锋,主力的大部队还在由陆家那位新秀领着善后。这次大胜也有运气成分在,草原的老汗王忽然病危,又因迟迟未立继承人,底下的儿子们按捺不住打了起来。其中一位不愿再和天朝打下去,偷偷与谢修联系,让本朝助他登位,他愿与本朝谈和,他在位时不犯边境。至于为什么后面把河西走廊也给让了出来就不太好说了,但据说这次主力大军会与新汗王和使臣一同回京,当面与皇帝老爹和谈。

    于是我香了没两天,陆将军回朝那天,风头又被齐文初抢了去——不过我看他这个风头出得不是很高兴,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老觉得那个新汗王眼神是不是有点问题。

    可能是我想多了吧。

    和谈的事与我无关,近来的闲暇时间我都是去相府看望谢修。

    一来吧我是觉得谢修给了我这么大的脸面,我也不能这么不识好歹,二来谢储不知道犯了什么毛病,特意写信让我常常去看谢修,然后再写信告诉他谢修的情况。三来……谢修看我的眼神,常常让我想起我娘。

    他与谢储和我娘长得都不像,也不像他爹谢岭,就这么扎眼的一个好看极了的人,我开始时畏他,现下却极想亲近。我当成年人当了太久,就算现在披了个小孩的壳子,也早就习惯自己把事情都打算好。但不知为什么,在他面前我却开始稍稍放松,大约人的直觉是作数的,从心底就知道谁可以容得自己放肆。于是我日常挣扎,一边沉迷于这种让自己放松的自在,一边敲着脑袋告诉自己,此处不是归处。

    此处不是归处啊。

    和谈结果大布天下那天京城很热闹,据说本朝占足了优势,皇帝老爹龙心大悦,免全国半成税负,三年不征兵。傍晚我从右相府往皇宫走,一架马车停在我面前,帘子一掀,露出宋小哥一张笑脸:“殿下,去望海楼看热闹不?”

    我上了车才看见齐文初和我几个弟弟都在,几个人不尴不尬的打过招呼,我了然,这位脑袋灵光的宋小哥又给自家酒楼招揽生意了。一路上他兴致勃勃说什么今日诗会大家云集,和谈谈下乃天大喜事,掌柜说酒水免费,赛诗头筹亦有大奖。

    等到了地方,果然热闹非凡。我站在酒楼门口看人潮汹涌,各个喜笑颜开的模样,不知为何,总有些恍惚。一时间只觉“梦里不知身是客”,但我又知道自己此刻清清醒醒,我本就不是梦里人。

    不知为什么,我既不高兴也不悲伤。我随着宋小哥上楼坐上上回的雅座,低头望见大堂中人声鼎沸,便又想笑又想哭,挣扎半天,只剩下紧紧握着栏杆,手却抖得不行。

    “文裕……!”

    我闻声回头,看见陆云暮坐到我身边,皱着眉握住我的肩膀。我慢慢把手松开,渐渐觉得回过神来。我冲他点点头,他这才坐得离开了点,我正要喝茶,却又听见对面瓷杯碰得叮当响,抬头一看,齐文初坐在我对面,不知在生什么闷气。

    这哥们最近更年期吗?

    我还未开口说话,楼下大堂忽然一片寂静。我低头一看,楼下一色的文士装束中混进了几个扎眼的异族人,我定睛再看,像极了这几日来和谈的那边的打扮。这时有小二急急上楼来找宋小哥:“小公子,这可怎么办,来的,来的是汗王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