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四四
无论是上一辈子的几十年,亦或者这一辈子度过的快十年,我从来自认是个胸无大志、随波逐流的悲观主义者,甚至以坦陈自己的懦弱为坦然,认为这是看破人性的丑陋,是敢于直面现实的勇者行为。
于是直到现在我才明白,那样敢于心安理得地自甘堕落,不过是“只因未到伤心处”。
我想我是因为陆云暮的死而伤心,可我不敢确定。毕竟这迟来感受的伤心在我心中酝酿许久,情之所至,我不该这样清醒。
可我清醒地知道自己心平气和地和人谈起陆云暮的死,甚至以此来判断真假、估量轻重。
我清醒地知道不会再有人和我推心置腹讲那些玄而又玄的理想与道德,当我真的看见人命如草芥,当我也成了会为目的,视人命如草芥的人。
我清醒地知道,我选择了一条我从未想过、对我来说最麻烦的路。
我竟然毫未犹豫。
直到这时我忽然终于能理解,对道德与理想抱有期待,是种何其珍贵的真心。
可我好像已经错失了这辈子,可以靠近它们的唯一机会。
我想到,就算我会来到这个世界是如曾煦所说的预谋,可是最终,这条回不了头的路,是我自己踏上去的。
直到这时我才明白,或许当初的曾煦,也是经历了这样的心路。
我本该相信他。
从户部回去之后几天,我看到刑部尚书上了个折子,说,要招募些狱卒到刑部做事。
能直接递到我手里的折子也就是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但从这个折子里,我知道了些事。
一是刑部尚书果然很有主张,难怪他能安稳地在刑部待到现在。
二是有行果然替我解决了那几个看守诏狱的侍卫。
而且之后的风平浪静让我也知道,有行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谢修。
于是我知道,我猜的是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