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以为这一切是谁造成的,要不是你蠢笨无能,我们会变成这幅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韩棋勃然大怒,竟驱星盘击向韩星。
凌夜澜不意韩棋突然出手,一个起跃挡在寒星面前,挥剑斩落星盘时,只觉一股沉力压向手腕。这一击竟是半点情面不留,落在实处立时便要脑浆崩裂。
“韩棋,你真当无人知晓其中关窍?若非进化成尸王,韩星根本不可能在阴时魔气之地保存理智。你身为观星阁弟子,又是司命亲传,所言所行关乎师承,是什么值得你将一切抛之脑后犯下滔天罪行。除了至亲胞兄,我想不出第二种可能。方才群尸数目远超桃源村人口,活尸喜食生人血肉、精、气,以生魂度养虚魂,虚魂壮大后便生‘返阳’异象,活尸即使入夜也可保持神智。成为尸王后,只要他有心隐藏,旁人眼中便与生前无异。”
这也是韩星失忆后返回秋水阁,还能重归正常生活的原因。
“但是……‘返阳’就像回光返照,终究只是泡影。尸王若长时间不进食,虚魂衰弱便会退化成普通活尸,入夜后重新变回渴血的怪物,周而复始犹如噩梦循环不得超生。”
凌夜澜目光复杂,他看着韩棋,却想起血魔在人间的簇拥者们。
凡人中曾兴起拜血□□,教徒供奉血魔像,祈求血魔将魔气注入将死之人的身体。为了将所爱之人留在人间,不惜残害同类犯下诸多恶行。
人类有太多欲念,往往经不起邪魔诱惑。桃源村不过百口人,尸群却有上千规模,类似的悲剧,凌夜澜看过太多了。如今,不过是旧事重现。
“韩棋,我与韩星相识不过数日,却也知他从无伤天害理之心,即使遭遇同门刁难,也从未起过恶念杀心。”恶念杀意会牵动魔气滋长,然而韩星就像一潭清可见底的湖水,体内魔气安分老实,反而被软糯的人性给黏住了。
“若无外力干扰,他只可能成为其他活尸的垫脚石,不可能进化成尸王。你以活人喂养他时,真的考虑过他的感受吗。”
韩棋默而不言,他趴伏在地形容狼狈,韩星想去扶他,被他挥臂甩开,脚踩上一颗焦石,猛地向后仰倒。韩棋更是火大却难以移动,好在凌夜澜及时将人撑住。
“废物!废物!废物!”韩棋一拳拳砸向地面,不住喝骂:“没有我在身边,你根本一无是处!为什么要逃走,为什么要丢下我!我本可成为下一任司命,我离结丹只有一步之遥,现在全完了,都是因为你!外面会有人接纳你吗?会有人愿意像我这样供养你吗?谁还在乎你的死活?我也不在乎,我不在乎你是人是鬼啊!”
顷刻间鲜血染红拳掌,韩星扑过去抱住他,任这人如何哭骂扭打也不松手,向钟雨眠求情道:“钟道友,其实我们两个误入迷阵时我便突然想起了一切,这桩悲剧确实因我而起。我与韩棋云游至此,偶然入得桃源村,夜间听闻女子哭泣声,我未告知韩棋自行前往查探,见一女子溺水,拉她上岸时却从我肩头咬下一块血肉。”
凌夜澜忽然出声:“什么样的女人?”
越是仔细回想,越是惊疑,韩星道:“她的头发很长,湿发挡住了半张脸,露出的半张脸很美,双目却隐有红光。我吃痛松手,她眨眼间便消失在了水中。回去后我开始高烧不断,仙药灵丹皆无法救治,明明已经辟谷入夜后却常觉饥饿难耐。后来我仿佛陷入漫长的沉睡之中,再醒来时,已无可挽回……”
等有意识时,他正在重复地吞咽东西,腥臭恶心的味道刺激得食欲大涨。睁开眼看清捧在掌心的血肉,缺掉的部分正在他口腔里慢慢向下滑。面前,韩棋一如往常,道:“看来终于吃饱了,有力气睁眼了。”
往事不堪入目,韩星忍着恶心,接着道:“他所做这一切,都是我的愚善所致。我无法阻止他,只能想办法逃离此地,心想他找不到我自然便会收手。”
钟雨眠凝眉,意味深长瞥了韩棋一眼,忽然问道:“你逃离桃源时,是否曾走过九盏银座黑蜡白火灯,九灯两两间三尺相隔。”
“是。你怎知?”韩星转念一想,忽而明了:“我离开桃源后失去关于桃源的记忆,与这九灯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