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大壮一时没能把眼前这个壮得像牛、嘴唇上黑了一圈短茬胡子的小伙儿和当年的玉桑联系起来。那时候的玉桑在贩毒集团的制毒作坊里当童工,一天干十四个小时只吃一顿饭,被史大壮救出来的时候瘦得像猴子。就算三年前在侉子坝见到他的时候,也还是个带着稚嫩的山村少年。
玉桑也看见了美人,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说:“呀,美人都长这么高啦,真变大美人哩!”
“真是玉桑?!”史大壮放下手里的藤背篓,一把抓住玉桑宽阔的肩膀,“好小子,长成男子汉啦!”
旁边的女人走过来,热情地笑着,“是史大爹吧?常听玉桑提起您哩,今天可见到真人啦!”
“这位是……?”史大壮看着玉桑。
玉桑不好意思的笑笑,说:“我婆娘。”
“呀!都成家了啊!”史大壮更是惊讶。
女人倒是大方得很,一边给史大壮和虞美人拿了藤座椅,又去泡茶水,一边说:“我们去年结的婚,玉桑还说要请史大爹来吃喜酒来,我说那么远咋个来嘛!今天来了可不走哩,我去买几个好菜,请大爹和美人在家吃,就当补喜酒咧!”
史大壮很高兴,就答应下来,对玉桑说:“你婆娘倒是喇擦!”
玉桑就嘿嘿的傻笑。女人笑道:“你瞅他那个憨不噜粗的样,我不喇擦点哪行哟!”
女人去买菜,史大壮就坐在店里和玉桑闲攀谈,聊起这三年的变化,玉桑就来了劲:
“大爹你还不知道吧,到侉子坝的路已经修通了,汽车可以一直开到坝口那块大青石边上。以前我们来芒甸,得走几个小时山路,现在骑摩托一会儿就到,每天还有一趟乡村公交从坝外的三岔口过,可以直接去瑞河口。坝子里也不一样了,家家都盖了新屋,比以前漂亮多了。”
史大壮也高兴,感叹道:“那可真好啊!”
玉桑说:“那还不是得感谢大爹,还有虞刚大爹,要不是你们,侉子坝还在种罂粟,我还在毒面厂里干黑活哩!”
虞美人听玉桑说起爸爸,心里又是自豪又是难过,眼圈一红,便偷偷扭过脸去,假装欣赏一个藤编的花篮,不让他们看到她落泪的样子。
史大壮说:“还得感谢政府,你们生在了一个好时代呀!”又指着满地的藤编问,“你啥时候学会做这个了,生意怎么样?”
玉桑说:“这还要感谢恩昆公哩!你们走了以后,他就带着大伙儿上山采药、摘老藤。他说山上都是宝,凭啥只有罂粟能赚钱!我编藤编的手艺就是恩昆公教的。恩昆公还主持坝子里搞了合作社,每家按人头入了股,这铺子不是我一个人的,是合作社的,前年大伙儿凑份子把店铺租下来,生意还算不错。我们不但零卖,也给瑞河口和宝腾那边的渠道供货,还开了网店哩!我婆娘负责接单,生产打包都在侉子坝,每天晚上用拖拉机拉到快递公司。现在大伙儿干劲可大哩!”
说到老恩昆,史大壮总觉得有一份亏欠,问道:“恩昆公身体还好吧?”
玉桑的神情忽然一黯,低下头轻声地说:“恩昆公已经走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