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丹利公园的红杉像穿着赤衣的史前巨人,守护着这片美丽的人间沃土。
狄金森坐在黄昏的海边钓鱼,远处是柔和如发光的苹果般的夕阳,正在缓缓沉向海平面。
黄粱安静地站在旁边,看着老头平静的面色,高高翘起的鱼竿在夕阳下泛着奇异的光泽。海面上十分平静,只有几只海鸥在翱翔,告诉人们这不是画,而是真实的世界。
然而,黄粱知道,这不是真实的世界。
夕阳已经在海平面上悬浮了很久也没有落下,天空的云也没有丝毫变换。狄金森坐在那里像一尊雕像,面部的细节并不丰富,甚至是模糊的,但若集中精力去仔细观察,又能清楚地看到他脸上的毛孔和皮下的神经血管。
这是属于一个外科医生的独有的记忆。只要在梦里想起某个人的细节,他就能看到人的身体构造——毛囊、皮层、肌肉、血管、神经分布……
他知道现在在梦里,但他并不紧张。把他拖入梦境的人并无恶意,他也不想反抗。
他放过眼前虚假的狄金森教授,转身回头看。身后是长长的木栈桥,连着环岛公路,在过去是大片的林木。目光穿透密密麻麻的枝叶,就能看到一片草坪,草坪一旁的树荫下有一条长椅,长椅上坐着一位老太太。
黄粱笑了笑,轻轻往前一迈,眼前的空间泛起了涟漪。他一步跨过虚空,就像穿过了时空之门,直接站到了公园深处的赛琳娜的面前。
“赛琳娜太太!”黄粱恭敬地叫了一声。
这几年里,他和赛琳娜见过几次面,也大概知道了她的立场和安排他到沃尔夫家族来的目的。当然,赛琳娜从来没有明确地表明过身份,也没有说过任何和组织相关的事情,更没有对他发号施令。他们每一次见面说话都像是在打暗号,一切都是他的猜测。但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赛琳娜就是组织的第二领袖,但和组织的其他成员观点不同,甚至是完全对立的。她主张生命自由,反对任何形式的思想和精神控制。
黄粱也不知道为什么组织的第二领袖会持这样的观点,因为精神自由和寄生本质上是矛盾的,寄生就必然意味着侵占、控制和掠夺。
他理解赛琳娜所表现出来的如履薄冰,说话也是滴水不漏。他能感受到她的孤独,尽管她在组织里地位尊崇,却依然不得不小心翼翼。
“恭喜你啊,黄!”赛琳娜微笑着说。
“谢谢!”黄粱微微鞠躬表示感谢,“没想到您会来,我……”
“不用紧张,我并不是来给你传达任务的。”赛琳娜说,“我就是单纯地来向你表示祝贺,同时也表示感谢。”
“感谢?”黄粱不知道她何以这样说。
赛琳娜的脸上十分和蔼,缓缓地说:“我早就知道你爱上了那个姑娘,也曾经鼓励过你。但我没想到你真能鼓起勇气走出这最后一步。”
她像一位慈祥的母亲看着自己的孩子那样看着黄粱,“爱情会让人变得愚蠢,在我们的组织里,这种情感被认为是生物没有进化完全的表现。但爱情让人变得更像一个人,能体会到生命的美妙、生命的灿烂和生命的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