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夜,苏鹤与楚长亭在苏府内厅密谈。
窗外夜风习习,吹皱一地落花无痕。清冷月光洒在如霜石板路上,染出温润荧光,映着苍冷天穹。
窗内灯花落落,烛影摇曳,楚长亭的脸隐在暗处,疏影横斜里,她的脸在黯然天地里默默绽放着难言寂寞。
“我已经派人去打探了,楚姑娘不用着急,令兄与......梅妆,都一定会安然无恙的。”苏鹤温声劝慰,目光落在楚长亭落寞的脸上,有几分水汽迷蒙,就像是在透过她看另一个人。
“苏公子此等大恩,长亭真是,无以为报。”晕黄的烛光洒在楚长亭下颌圆润的棱角上,显得她的脸有几分不属于女子的刚毅。她声音颤抖,虽尽力压抑,可眼角还是泛起点点泪花。
苏鹤淡淡一笑,有些悲叹的心想怎么会无以为报,你有一张钦定的容颜,将来必会翻出惊天大浪。
“楚姑娘客气了。”苏鹤谦和一笑,“姑娘可以暂居苏府,等找到令弟和梅妆之后,再南下找良辰也无妨。”
“麻烦公子了。长亭眼下本就是戴罪之身,在苏府住下难免招惹麻烦,若是引得苏府获罪,那我实在是......”
“姑娘忘了吗。楚长亭已经死在大火里了。”
苏鹤柔和温润的声音如利刃,一字一句狠狠割在楚长亭的心上。她自嘲一笑,眼神望向窗外清冷月色下的大千世界,却发现目之所及不过深深庭院的一隅。
“是啊。世人眼中的楚长亭,早就是一具枯骨了。”楚长亭微微勾起嘴角,她笑得越是云淡风轻,眼中的悲寂就越是带着杀人的微光。
“楚姑娘,不若你先似之前那般化名离儿暂居苏府,就当是我从青楼里赎回来了随意一个姑娘。”苏鹤望着楚长亭,目光清深邃,“相信我,我一定会保护好你的。”
如此温和笃定的语气,带着亲人般的热切温度,让楚长亭一阵恍惚。心中有弦被微微撩动,有清浅一曲缓缓而流。刹那间,仿佛霁月风过,仿佛细雨润田,仿佛春日枝头灵动的桃红,仿佛三月天上舒展的纸鸢。腊尽春回,命运的手无心插柳,楚长亭眼眸一闪,竟觉面前男子亲切体贴似兄长,仿若孟婆汤的余香之中便窥见过他的影子。
“在苏府务必以面纱示人,莫要靠近锦绣阁。”苏鹤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又叮嘱道。
想来苏府定有人见过自己的容貌,所以以面纱示人也是应当。但是不容靠近锦绣阁却是让楚长亭不明所以。她又想起或许与她十分相似的苏家四小姐,心中疑窦又生,但寄人篱下,她也不便多问,只得微微欠身道:“我明白了。”
“多谢......公子。”万语千言压下心头,楚长亭语闭便起身去了自己的屋子。
清晖轩里,韩窈姒静静坐在床上发呆。她难以想象几天前还在家里被人当丫鬟使唤的自己眼下就被梁南最大的家族苏家赎了下来,而且赎自己的,还是苏家的当家苏鹤......
当真是一掷千金都不眨眼的豪门大户。韩窈姒想着,低下头去看自己有着微微硬茧的手,一股从未有过的自卑感自心底浮起。
虽出身寒门,韩窈姒却是心比天高,纵使一直被人碾到尘埃里对待,但她都只是隐忍在心中,想着终有一日会报仇雪恨,想着终有一日自己会居于人上。